“那他子知道不”老马皱着眉问。
    “咋能不知道咱都知道他子不知道”天民闪了下身子,咧嘴瞅着老马。
    “那他子”
    “已然发生了,那他只能面对咯要是他子因为这个灵醒过来了,我告诉你,伟成就是走了,也高兴着呢”天民怅怅中带着些超脱和希望。
    “哎哪天埋人哦是火化”
    “明个我去不了了,俊杰代我去你去不人家点你名咧”天民指了指老马的鼻头。
    “肯定去呀肯定去呀”老马掷地有声。
    “哦你腿脚好了”天民上下打量老马。
    “腿脚不好也要去”老马拍了拍膝盖,十分肯定。
    两人又聊了一个小时,老马见天民越来越气短,说到后面言轻语弱,知他累了,不能再多说了,于是打个招呼道别,离开了天民家。出了他们小区,已经晌午一点半了,老马心里不快,若有所失,想起了钟能,想顺道儿去看看他。
    老马十一点先去找天民,下午两点再去找钟能
    通了电话要了地址,打了辆车两点多到了钟能那儿附近。两老汉用微信里的位置定位的功能找着了面。老马老远一瞅,只见钟能穿着一身宽大的橙黄色工作服,双手握着把大扫帚,在街上刷刷刷地扫着地上的落叶烟头垃圾盒。橙黄色上头露出个面黑发白的面容来,见老马在看他,钟能放下扫帚,停下脚步等着老马过来。
    “哎呀,这晌午天热得很,你也不戴个大帽子”老马指着钟能说。
    “我不爱戴帽子,一出汗颡难受原先下地的时候也很少戴。”钟能站在树下一手叉腰微微一笑,见老马走来身子趔趔趄趄的,问道“你脚还没好”
    “好了这不今天走多了嘛,伤口那儿有点发软,不敢着地”老马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花坛边上,钟能走过来也坐下了。
    坐下后钟能递给了老马一根烟,两人躲在花丛里浓荫下抽起了烟。
    “你这活儿累不累”老马问钟能。
    “累倒不累,就是起得太早,时间长,管得多拘束拘得人难受”钟能摇头闭眼,吐了口烟,叹了口气。
    两人盯着路面的过往人,各自沉默。老马抽完一根烟,踩着烟头说“你这烟没劲儿抽着没味儿我今个出来急,没带我的水烟袋”
    “你不是说你到哪都要带水烟袋吗哼还说你进了棺材也要用水烟袋陪葬”钟能笑着摇头。
    “哎我刚从天民那儿过来。”老马双手插兜,停顿片刻后接着说“上回他过寿,来的那个樊伟成,你记得不”
    钟能见老马神情不对,忙问“有印象咋咧”
    “殁了”
    钟能长吁一声,掐灭烟头扔了,重又点燃一根,道“死了净白不受罪了比活着好”
    “前天星期一的事。天民说老汉可能也活够了,不想再受恓惶了,自己开了煤气关了门窗,就这样走了”老马双眼无神地盯着脚边的砖缝,缓缓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到了咱这岁数,有几个活得滋润要不是为我这俩娃哎,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钟能说完,声息没变,只涌出十来珠花生大的老泪来。
    “前段时间我那个老大哥走了,现在樊伟成又走了,我好不容易老了老了进城了,没想到城里面也不好待”老马说着轻缓地摇了摇头,地上仿佛落下了十几斤重的悲凉来。
    两人说一句停一会,老马望着砖缝发愣,忽听钟能蹲下来抱着头呜呜咽咽大哭,老马不防备吓了一大跳。
    近来四点起床上班,五点下班接孩子,回铺子里了还要准备晚饭、收拾铺子、照看孩子写作业睡觉,再加上他两口子打架、闹离婚这事儿,连日来疲劳过度、忧伤成疾,钟老汉早撑不住了,做梦也想多睡一会儿盼着日子顺遂一点。如今见老哥过来看他,心里一软,憋不住了,大泪决堤一般滂沱而下,肺腑内哀伤难言,全化成呜呜之音哭了出来。
    “咋咧你”老马蹲下来拍打钟能的脊背。
    钟能边呜呜哀哭边喘着气说“哎丢人哇日子过不下去了”
    “不是没离婚吗”老马在旁皱眉问。
    “离不离婚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理儿那球势子我生的那货,真是亏先人哩”钟能哭哭啼啼地说到这里,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此时街上来往的人多半是老年人,听着两老头抱在一处呜咽痛哭,知是遇到事了。有些人一步三回头地过去了,有些人手背后抬着下巴一脸担忧,有些人不愿打搅看了一眼匆匆离开树老生虫,人老无用。上了年纪的人该是都懂夕阳凉薄又短暂。
    待钟能哭停了,老马从兜里取出方巾给他擦泪,钟能拒了,从自己兜里掏出卫生纸又是擦泪又是擤鼻涕。待整顿好了,两人重又坐在花坛边上,一人夹着一根烟,望着街上的路人脚输送烟气。
    “樊伟成是为他子,他子赌得太厉害了你是为你子,我看钟理能缓过来,只是一时半会儿拧住了。我女子是不赖,我子不成器啊我一想起那两个,死都觉着死不干净利索。兴邦一天天一年年胡跑,到现在没个成绩不说,连个家也没有,上五十的人咧没媳妇没娃娃我老二哎”
    老马擦了擦热泪,抽了口烟接着说“老二性子木讷,耽搁了,哎英英是有点本事,可女婿不行啊。兄妹三个个个都是一条腿过日子你老说我命好,好在哪儿”
    钟能一听老马这一番肺腑之言,平静了很多,道“你娃娃起码孝顺”
    “哼孝顺顶个锤子自家日子不好,孝顺有个屁用”
    钟能拍了拍老马的胳膊悄悄说“不要这样说,你要是听一听我理儿一天天啥样子啥脸色对我说话,你就知道孝顺有多好”
    “哎父母强势的子女软弱,父母软弱的子女强势命哇”老马摇了摇头,朝花坛里抖了抖烟灰。
    “要知道现在过的是这怂球日子,十几年前说啥我也不来深圳在村里多清淡”钟能后悔当初。
    “话不是那样说你舍得你梅梅我要是你,冲着梅梅和学成这两娃儿我也乐意来再说,原先农村的老人过得比城里舒坦,现在农村的壮年人能见着几个他爹他妈在地里晕倒八天喽子女都回不来哼哼还不是一样可怜”
    钟能吐了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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