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吃你的車”咣铛一声。
    “将你的老帅”又咣铛一声。
    “诶诶呀呀完了完了建国哥你你先退一步,我瞧瞧我出車打車啥效果”阳台边,棋盘上,马行侠又一次悔棋了。
    “没啥效果你输得妥妥的我两車一马在这儿守着你的老帅,还有个兵卒子追着,你咋走认输吧”老马在棋盘上比划。
    “诶停停停等等先,我试下我的马”行侠推开老马的大手,似寻到一线生机。
    “你咋走也是输我将着你呢”老马响亮地敲着木质棋盘。
    “叔,你俩休息休息吧,这个残局下了快半小时了”马兴邦端着两杯绿茶走来。
    行侠撩了撩稀疏的头发,挠了挠光亮的脑门,叹了一声“罢咧罢咧输啦就输啦下了四盘输了四盘没意思”说完接过清茶闻了一闻、抿了一口。
    “你整天在城里带娃,哪有时间修炼你的棋技,我看你现在下棋这水平还不如三十年前呢”老马一边说一边收红黑棋子。
    “罢了罢了带娃带得身子垮掉了、脑子木乱了,还整天被人戳着鼻子说难听话”提起家事,行侠一肚子窝火。
    “咋了又”老马喝着茶问。
    “哎,今天本来没空子出不来,我老婆子出去看病了,我在家带老二。洗碗的时候我把老二放在车里,那娃儿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根牙签,然后不知深浅地捏着牙签上下比划就我洗锅时三分钟不到的功夫没看他,被媳妇逮着了你知人家说什么,说我神经病我一听立马火了。妈的上午中午我做饭、我洗碗、我看孩子,还被骂神经病我气得把碗一摔,懒得跟她一个小辈婆娘吵吵出来后要不是你打电话我且没地方去呢,老哥你说说这事儿。气得我呀,胸口顶得、闷得老半天,跟长了瘤子似的。”
    老马皱着眉问“那牙签哪来的呀”
    行侠拍着大腿喊道“我也不知道哇我能给孩子牙签吗娃儿那么小,话也不会说气得我在那公园树下坐了老半晌,恨不得找到我子公司打他一顿找的这什么媳妇贤良淑德一样没有,人懒嘴还毒,我马行侠他妈上辈子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逢上这么一个货色”行侠龇牙咧嘴地说完,从裤兜里掏出毛巾擦了擦汗又擦了擦鼻梁两侧。
    老马长叹一声,道“都是为了娃娃她是怕娃儿戳到眼睛吧,一时急了随口说的,你消消气,娃儿没事就好”
    “我我我为了这两娃,我自己有病身体不好,从来不吭一声,总是以娃儿的事儿为大,你没一句感谢的话没关系,你不要出口伤人是不是说一句神经病,谁能受得了哇何况我是长辈,还是公公我六十多岁的人啦,那受得了那窝囊和委屈”行侠说完又擦汗擦眼。
    “都是为了过日子,消消气。来兴邦,给你行侠叔再倒些茶。”老马正在戳烟仓里的烟叶,忽叫来沙发上闲坐的儿子给行侠添茶。
    行侠一声长叹,叹不出的委屈。
    “我给你说个事儿。前天下午我跟兴邦送钟能他孙子回去,晚上和钟能吃了些饭喝了些酒,我喝多了没顾上漾漾,结果娃吃辣椒吃多了一路上拉肚子。到社区医院以后,我两急得排队呢,致远急火火来了,二话没说接过漾漾抱在他怀里,稀罕得、心疼得了不得他是啥话也没说,那我俩一个外公一个舅舅多尴尬呀,显得我俩多不惜疼娃儿似的。那你反过来一想,他一听娃四十分钟拉了三回,最近忙得老见不上娃娃,何况这老二从小到大是他一人带的,那肯定比我们心疼是不人到事前顾不得了,我看他当时急得一头大汗、气喘吁吁、走路带风的样儿,明显比我俩在乎娃儿。那我还能说什么”
    行侠听到这里,又一声长叹,而后别过脸去,望着地板砖。
    “有一年我去果园发现我果子被人偷了几篓,气得我朝南天骂了十几分钟日他妈的你说我在骂谁呢出口气罢了。你儿媳妇肯定是急了谁急了不骂两句可能人家不是针对你,单纯是急得要骂人万一发现晚了真把你娃眼睛戳瞎了,那后果多严重莫麻哒,听听得了,别上火了”老马吞咽吐雾地说完,马行侠也点燃了一根烟,朝着白云的方向吐着卷卷乌青。
    “你老两口跟你这儿媳妇,瑕疵已经很深了,想解恐怕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要是今天是你在我家帮我看娃儿,桂英说句神经病,我怕你没那大火气吧就事论事,别带着旧怨,老哥觉着你儿媳真是急了,没其它意思英英跟我吵架,那怂女子说起难听话来比你儿媳妇厉害多了,难听得很那我能咋地亲生的,再难听也忘了不亲的,骂一句记三年又三年何必呢侠啊,你这岁数了还想不开要干啥呀宽宽心,多活两年”老马说完用水烟袋的底座轻轻碰了碰行侠的胸口。
    吸完了一锅烟,喝完了一杯茶,舔了舔嘴唇,老马继续开导“往后你不舒坦了,直接找我下棋唱戏喝酒划拳,我家除了个娃娃没外人,想吃啥想干啥只咱两个,敞开来耍等你气消了心顺了,继续回家给你子带娃还能咋地你子现在这情况,没你老两口他日子过不成哇是不是,侠”老马说完左手心拍右手背,行侠听着听着眼露慈软。
    绕着马行侠家的恩怨,老马宽解了大半天。四点多的时候,行侠一看时间,急了,来不及客套,打了招呼扭身要走。原来他家老二下午要打疫苗,打完疫苗他还得负责买菜呢,嘴上抱怨这这那那,心里惦记的全是日子脚踏实地的日子。送走行侠,老马一声苦笑。
    好,是为日子;吵,也是日子。来时指天骂地要甩手不干,走时急急火火全想着二斤绿豆、三两猪肉。多少老人如行侠一般,受尽委屈总是善忘,为了生活为了下一代,不惜放下身段、燃烧自己。
    晚饭漾漾饿得早,兴邦四点多点了外卖,三人吃完以后,又陷入了无底洞一般的死寂。五点刚过,老马实在心不在焉坐不住了,提出要去阳台。欢喜的漾漾一听要出门玩,嚷嚷着要带滑板车、带铁环、带遮阳帽、带绿垫子、带溜溜糖父子两提着漾漾五花八门的东西,上了顶楼。
    十月南国,六点后日落,此刻五点刚过,风和日丽,阳光暖人。
    人的情绪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比如天气、季节、气压、饮食、工作、身边人等等等等,此刻身处高空白云之下、金光之中,由不得地人心境变得和缓而空明。父子两挤在一张垫子的两角,望着娃娃左一趟铁环嘻哈哈跑过、右一趟踏板车呜啦啦溜过,心里又添一份和美。
    “邦啊,你说中医好,还是西医好”老马搭讪。
    “咝哪个管用哪个好,两个都管用那两个都好。得分病,有些病西医看明显省钱省事,有些病西医看了跟没看一样还白做几千元的检查。慢性病中医开些药调一调养一养,可论那种动手术的大病,中医看不了、耽搁事儿。所以得分情况,不能一刀切地说谁好谁坏。”
    “哦哦哦,啧有道理”老马频频点头。
    “大,在这方面你可以多问问我行侠叔。他在深圳待了十来年了,哪家医院看骨科、哪个医生擅长儿科,他肯定有经验。将来你带漾漾遇到问题了,可以先咨询咨询他。”
    “嗯。”老马凝视西方之光,一动不动。
    “我估摸在深圳哪里能买得到西凤酒、瓜子糖、羊肉泡沫啊这些,我行侠叔也懂。”
    “嗯。”老马两眼出神。
    隔了几分钟,兴邦见父亲屏息凝视西天红云,大胆开口“大,你以后留在深圳呗,在英英这儿养老。英英有这个条件,这儿医疗也方便,这几年你刚好能帮英英带带娃。早年你跟英英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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