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息叮嘱他们不要在外面吃。六点整老小晃晃悠悠先回来了,老马给饿坏了的漾漾找来零食填肚子;七点多仔仔背着沉沉的书包回来了,今天周五学校早早放学。

    临近六点,王福逸带着马桂英看完了最后一套房子,为表感谢特意在周边商场找了家饭店,马桂英多次拒绝,奈何福逸的车已经开到了饭店门口。左侧一家店是连锁川菜,福逸指着门口排队的人皱起了眉。

    “我本来想请你吃川菜,你看看,人太多了要不咱们去隔壁吃西餐吧那边人少。”福逸说完指着隔壁的西餐店。其实,这家西餐是王福逸提前找好的目标就餐地,隔壁的川菜不巧成了他的障眼法。

    “哪边快吃哪边吧”

    女人无奈,他们做业务的,陪客户或业内朋友吃饭再正常不过了,要老拿老人孩子做借口显得很狭隘。没法子,明知致远在家做饭,她不敢给致远打电话只得拨通老头的电话,说朋友执意请她吃饭推不掉在外面吃了。

    “远啊,英英说她在外面吃,刚给我打电话了。”老马举着电话来到厨房门口转述。

    “跟谁呀”致远禁不住打探。

    “她说是朋友。”老马转身正要走,致远在背后喊话。

    “爸让漾漾少吃点,我最后一个菜炒完饭就好了。”

    “哦好”

    七点半,一家人终于开饭了。一盘五香酱牛肉,老头爱吃的;一盘红烧鱼,漾漾爱吃的;凉拌芹菜花生核桃仁,给儿子补身体;还有一盘炒菠菜和一锅薏米山药粥,是做给桂英吃的。在厨房里一场晕头转向、大汗淋漓,却等来妻子不吃饭的空电话,搁谁也不免心底失落。

    “你现在找工作忙,不用做这么多,累”老马一边大口吃一边指着满桌的菜对致远说。

    “从英英开展会以后,咱家人大半个月没有一块吃晚饭了。”致远给漾漾夹菜。

    “那倒是。村里人天天一块吃不觉得缺什么,城里人吃个全家饭跟过节似的稀罕啧哎你说说她,原本说得好好的一块在家吃,到跟跟前了又胡折腾,一天天地不安定。说好了送娃儿上学自己睡到了上午十点,下午也不知道接娃儿放学,整天嘴上巴巴的,自己放假了自己耍了个爽”老马早看出了女婿脸上的失落和不快活,故意当众批评桂英。

    “搁我我也耍翻天我妈一口气忙了这么久,难道不能休息两天吗我高考要结束了压根儿不想在家住,跟我同学出国旅游去”仔仔说完朝嘴里挑肉吃。

    “你自己有钱爱去哪去哪,非洲那旮旯也成别拿你妈的钱霍霍拿人家的钱潇洒,有意思吗”

    “爷爷你真扫兴”少年斜瞅。

    几人正拌嘴的时候,家门开了,桂英扭着屁股满袖春风地回来了。

    “哎呀正吃饭呢我还以为你们吃完了呢”桂英喜冲冲地走到餐桌边,扫了众人一眼,独致远却没有抬眼看她。

    “你喝酒了”老马斜着身子严肃又嫌弃地问。

    “没人家点了红酒,我一口没喝,不信你闻一下”桂英凑过一条胳膊让老头闻,老头别过脸,白了一眼。

    “你不闻让漾漾闻,小妞儿闻下妈妈喝酒没”桂英将漾漾抱在怀里,自己坐在了漾漾的椅子上。

    “没有。”漾漾认认真真撅着小鼻头闻了许久,然后回道。

    “我去乖乖,你知道酒味儿呀”桂英有些惊讶地抬起漾漾的下巴问。

    “嗯。”小人儿点点头,逗乐了大人。

    桂英喂漾漾吃了几口,忽然美滋滋地打开话匣子说“亲,你知道隔壁和苑居的房子多少钱一平”

    明知桂英是冲着自己说,致远扫了眼她,没有回答。

    “十万”仔仔抢答。

    “没有,八万多仔儿你知道咱们金华福地的房价一平米多少钱”

    “十万”少年答得很不自信。

    “别跟孩子说这个。”致远冷冷地插话。

    “这是公开的我不说难道他没长眼睛吗门口那几家售房的哪家店门口没贴着咱小区的最新房价”

    “到底多少”仔仔好奇。

    “十万朝上咱们金华福地现在是周边比较贵的啦,因为有小学和中学的学位,房价是鹤立鸡群呀”桂英一脸飘逸。

    见没人回应,女人自己续着话头说“亲爱的,跟你说话呢我有个想法。今天我跟我朋友出去看房,跑了三个地方龙华的风雅颂,七万一平;红山的澄园,一平八万不到;还有咱隔壁的和苑居。这三个地方的房子都很好,特别是红山的,三室一厅特别大,交通便利,周边的大商场一个挨着一个,还有那里正在建市级的图书馆和音乐厅,你数数龙华区达到市级别的图书馆有几个就那一个”

    “所以呢”致远平静地问。

    “所以所以你想没想过我们可以换一套大房子呀把金华福地的这套十万的卖掉,转手买个更大的、三室两厅的,将来大父亲也能隔个小房间出来单独住呀现在这套卖了九百多万,买下红山的澄园基本全款还包了装修,咱又不吃亏,还能余下大几十万那边也是学区房,公共福利比这边大多啦,市级的大公园、绿地、水库什么没有产权统一七十年,这边咱已经住了十年了,要是一家子搬过去还能多住十来年呢到时候你来装修,就按照你的意思走,装修成那种中式风格,高端、高雅、玄虚还上档次”马桂英两眼放光、口吐莲花。

    “哎呀呀你这算盘拨得亮呀你要干嘛,别打着我的名义,我过两天回屯了你给我隔什么小房子呀我现在和仔仔住得挺好的呀,爷俩个睡不着了还能聊聊天说说话。”作为乡里人,老马不太喜欢动荡。

    “妈你的意思是我们搬过去百利无一害是不”仔仔抱着碗猴精地问。

    “是啊”马桂英回得响亮,转头望向了致远,致远闷不吭声,默默嚼肉。显然,此时钻进钱眼的女人忘了考虑房子能否卖得出去、卖价是否如她所愿、两边中介是否顺意、漾漾的转学、澄园的生活区域、家里人的适应等诸多现实问题。

    “那为什么不搬呢”少年提问。

    “亲怎么样嘛”马桂英抖着大腿问致远,急得嘴里喷出了唾沫。

    “红山的房子你自己看了”致远淡定地问。

    “是啊我亲眼看啦下午看的呀,要不然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呢”桂英有些激动。

    “你朋友怎么评价那边的房子”

    “他看了很喜欢呀,他说他要买呀我们到时候还能一块搬进去,邻里街坊有个照应”桂英整个人好似浮在空中,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天上传来的。

    “哪个朋友可信吗你确定他不是忽悠你让你买房”何致远环环相扣。

    “我确定啊就是我以前的经理呀,你见过的,那天车祸送我回来的那个,人很靠谱的”

    这话一出,老马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一动不动,两眼赶紧瞥向女婿,老头瞬间懂了致远的心思。何致远放下了筷子和碗,两手抱胸,直勾勾地望着盘子里的菜,板着脸浑身静止。那样子迷惑了桂英也惊住了仔仔,不知道爸爸怎么会有那般复杂又瘆人的神情。

    “怎么样吗你觉得可行的话明天拉着仔仔和大一起去看房。”桂英急不可待,好像一笔天大的生意摆在眼前不抢不行,又像是凭空多出来八十万现金砸在她头上不捡不行。

    何致远耷拉着眼皮站了起来,脱下围裙,转身瞪着桂英说“我明天有事,你自己洗碗吧,别让大或者仔仔替你洗碗。”说完径直换鞋出门了。

    这离开太飞快,整得桂英一脸傻懵,望着玄关走廊处,两眉紧皱,两唇不合。半晌,吸了口冷气,五脏鼓胀。

    “我买个东西甩脸色,替他找工作出主意甩脸色,商量个事也在这儿甩脸色有毛病吧,一天天地说走就走,啥意思呀到底啥意思呀一不高兴摔门就走”桂英望着致远莫名其妙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怒不可遏,顾不得儿女还在跟前。

    老马深知桂英性子粗糙,无法明言,只能提醒“哎呀你做任何事情,跟他商量商量”

    “我这不是正跟他商量嘛”女人急得歇斯底里拍了下桌子,不防备地吓哭了漾漾。

    “我是说你把心思多放家里,别老跟朋友出去。”老马搓着筷子瞅着桂英,眼神有些闪烁。

    “我一口气上了二十多天的班,现在拢共四天假,我都不能和朋友逛一逛吗我要没把心思放在家里我至于这么拼命赚钱嘛”桂英拍着桌子大喷口水。

    “喊什么喊呀你放假了不知道多陪陪娃儿,老跟人家出去干什么”老马也扯开了嗓门。

    “她上学呢我怎么陪”

    “她一天二十四小时上学吗你加班娃儿天天念叨你,你放假了自个去潇洒,他爸做饭做了两个钟头,给你又是煮粥又是熬药的,你干啥呢拍啥桌子呢,把娃儿吓死啦”老马说完伸出两手,将哭哭啼啼的漾漾从桂英怀里抱了出来。

    小人儿哭得哼哼唧唧,泪水一股一股地止不住;桂英眼含热泪,委屈至极,咬着嘴唇憋着大气回房了。

    空气安静后,仔仔叹了口气,望着这一切丈二摸不着头脑,小声问向爷爷。

    “怎么了”

    “没怎么,吃你的吧。”老马笨拙地替漾漾擦泪擦嘴。

    本来好好的一家子吃团圆饭,凭白地生了这么一通气,老马皱着眉,心里不爽快。桂英有本事、有脑子、有胆量,偏偏在感情上蠢笨又单纯,看不出名堂和门道儿,倘自己戳破窗纸说白了,反倒惹得桂英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为清白不知干些什么荒唐事。老马也怪女婿致远说话不敞亮做事不痛快,不能换个口气讲出心里的顾虑,不能夫妻俩内部解决,惹得一家子鸡飞狗跳的、不自在。这种说不出由头、找不来证据的事儿,最是叵烦。老马可不想为此让他俩个生嫌隙,更不想在这里面搅混水,索性闭口不谈。

    隔壁的女人,独自个躺在被窝里哭泣。气性大的人最受不了的是委屈,如同何致远那种软性子最受不了嫉妒一般。为了赚钱她没日没夜地累死累活,结果却被最亲近的人嫌弃,一番好意屡屡被当成故意挑衅。女人不怕吵架打架,单怕他不理她,怕他甩掉名为婚姻或夫妻的圈套。怕什么来什么,致远近来的缺席、躲闪、冷漠整得桂英丢了魂似的,怕东怕西、很不自信,而自己的暴怒又将他推得更远。

    九点多照看漾漾睡下后,老马悄默默地去厨房洗碗,仔仔在边上帮忙倒垃圾、拖地。原本今晚约好和顾舒语打电话的,结果忙完已经十点了。十点后,见爷爷在摇椅上抽烟,仔仔悄悄关上房门和顾舒语聊了起来,心底诸多彷徨,只可说于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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