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丸银没有立刻回答,他记得他,伴随着满天的乌云与沉光,在灵压大开步步逼近的死神中,这个人就站在最前方,然后,他便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丽姬。
    在东七十九区那种地方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市丸银有一股极锐利的狡猾劲儿,彼时他没能留住丽姬,却并未一味伤心难过,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了她预留的缝隙,很快便打开了柜门,随后他疯了一样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丽姬走了,风雪便肆无忌惮地倾洒在市丸银身上,再不会温柔地避让,如同磨得锃亮的刀一般,细细地割开了他的皮肤,将他无数次击倒在地,试图将其吞噬。
    万幸的是,为了保证稳妥,死神押送丽姬的途中没有使用瞬步,他在脚印消失之前终于找到了她。
    那天,当遍体鳞伤的市丸银远远地遥望着被死霸服囚禁在最中心的红色时,他想,只要再前进一点,就能扯住她的衣角了。
    然而市丸银本能地后退了,随即踉跄着藏了起来。
    去啊
    生存危机的警报响彻耳际,于是市丸银战栗着像刺猬一样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去啊
    尽管心里有个歇斯底里的小人在不停地呐喊,但身体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在下意识地变低,以图收敛他本就不太有存在感的灵压,保证自己不会因此而被发现。
    市丸银也不敢哭,怕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怕泪水一出眼眶便凝在了脸上。
    那是丽姬啊
    穿越过风雪,在距离丽姬一步之遥的地方,市丸银停下了脚步。没有旁的理由,再多的狡辩也显得苍白,他就只是,不敢。
    曾经市丸银以为,饥饿和疼痛是世上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可如今他发现,弱小才是。
    若他冷了,可以多裹几件衣裳,若他累了,便蒙头睡上一整天,但市丸银无法抵御孤独的侵袭,无法承受思念的重量,所以巨大的空虚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将他往泥沼的更深处按去。
    如果早知道逃避的滋味这般难熬,当时他绝不后退
    市丸银总是在做这样的假设。
    丽姬。
    “你是吗”久久没有得到回答,蓝染惣右介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次,
    “我是。”市丸银说。
    我不逃了。
    清晨,朽木白哉一如往常地穿过庭院,到前门迎接丽姬的到来,刚一走近花园便听见了仆役之间的闲聊“姬君快到了吧,看见那位大人,少主这两天肯定会多用些饭食。”
    “自然,少主最喜欢姬君了。”
    有这么明显吗
    听见这话,朽木白哉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由心想。
    “少、少主”
    门房正疾步往内院走去,好巧撞见了朽木白哉,他躬身说“姬君传讯今日有事,免了这周的授课,少主不必再等了。”
    朽木白哉一听,小脸就垮了“老师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听说是蓝染副队长前去拜访。”门房照实答道。
    话音刚落,就见自家小主人迈着不甚熟练的瞬步窜了出去,几息间便没了影子。
    其实朽木白哉和蓝染惣右介关系还算可以,应该说,整个瀞灵庭就没有和他交恶的人,但他这番如此不懂礼数地占了姬君授课的时间,他顿时便不满了起来,立即找上门去,想要亲自将姬君接来。
    丽姬住在浮空寺中,出入皆有关卡,不过朽木白哉作为她的学生,大贵族家的继承人,一早就在一番队那里挂了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丽姬院里。
    推门半开,蓝染惣右介那厮正立在廊下,侧颜带笑。
    再走近一些,就见一颗银色的脑袋埋在丽姬怀里,像株攀援的菟丝花似的紧紧地缠绕着她,时不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但丽姬却一点也不介意她绣满了精美暗纹的衣襟被他的泪水沾染,反而温言细语地哄着。
    老天,姬君甚至还给那个脏兮兮的鼻涕虫擦脸
    朽木白哉当时就炸了“老师”
    这一声吆喝特有气势,将院里原本栖在树上小憩的鸟儿都惊飞了好几只。
    “白哉我不是已告知过府上本周不去了吗”丽姬疑惑地眨了眨眼。
    蓝染惣右介不像丽姬,戴了御明前琼珠之后,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朽木白哉一靠近他就感知到了,但也不开口,只是静立一旁。
    “我、我”不太擅长找借口的朽木白哉支吾了半晌,便底气不足地说“老师先前教我的曲子,我有些地方不明白,特来请教。”
    “银。”丽姬低声唤了一句,并顺了顺他的后颈。
    银发的菟丝花便会意地退开了丽姬的怀抱,委委屈屈地站到了一边,她瞧着不忍,又捧起他哭得滚烫的小脸,好一顿劝哄。
    柠檬精白哉见状都快酸得冒烟了。
    两小只晃眼一对上,方才还泪眼朦胧的市丸银立刻换了副面孔,斜斜地乜了他一下,神态极尽挑衅轻蔑之意。
    这一刻,从来都很有教养的朽木白哉,想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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