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弘农杨氏那般世代公卿之家,又有如裴家那样的后起之秀。这里,所有人都不干净,为的是活,所以沆瀣一气。”
    庭兰笑道“你小小年纪,竟对这些如此了解。”
    “耳濡目染,知道的只会多,不会少。”她更想还如过去那般无忧无虑,不似现在张口便是忧虑与惊慌。“若是不在长安,我会选择到洛阳,那可比长安松快多了,春日牡丹花、秋日芙蓉花。其实这些东西长安也有,可感觉就是不一样。”
    庭兰笑道“你刚还劝我,这理却不明白了”
    “我不是不明白,可一闭眼,便觉得心口压抑,喘不过气。”她说。
    “那就别去想,徒增烦恼的事,都是心里憋屈的。而况太夫人曾与我说起,你自打今年年初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老是心事重重不说,还惶惶不安。莫不是在哪被吓到了。”
    菀昭记得自己掌掴婢女,那情形,真真是躁郁到了极点。“是吗”
    “我也觉得你多愁多心。好好的闺女,为何无端感慨。像靖娘般,过得快活自在多好。”傅庭兰亦是觉到她的不同。
    菀昭说“我只是近来太累了,又逢身体不好。病中之人会有忧惧,也是难免的。”
    她咽下胸中的痛苦。
    全家恍若大江上一叶轻舟,无情的风袭来,轻而易举便能将小舟掀翻。
    她不止一回梦见这样的情形,渐渐的成了心魔。明知他们不顾大厦将倾,放任家业衰败,她却还要尽力挽救。
    庭兰见她神色闪烁,“我看你像是隐瞒什么,倒不如说出来,你也可松心。”
    “其实,也没什么。”菀昭一言以蔽之。
    庭兰忙说“你这么把心事都藏在心里,终会成你心病。”
    菀昭笑道“我也不知该从哪讲。我听到些流言,关于我伯父的流言。”
    “莫非是中伤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菀昭淡淡地说“那些流言多半为真,而且里面还包含了许多、许多话。”她哽咽了,“本是我该好好劝劝,可我又如何劝得动呢。你看看这里,全是衰败的气象,甚至花儿草儿也沾上了。不光如此,你也看到了。我伯父与我祖母间,势不两立。半年都不见请一回安,甚至都不过问我祖母的身体。而他那个只会夫唱妇随的婆娘,还心心念念我手里这点祖产。好端端的家,非要念什么嫡庶之分,全为的是钱财与名利。没有一个想到家业如何。祖宗当年何其艰辛,才创下这个家业,不想子孙不记得祖宗的教诲,还败坏祖宗的清誉。”她泫然泪下。
    她的话出自肺腑,可光流泪全是空,唯有做到实处才是真。
    庭兰颇为动容,“快别说了。这些话外边直言敢谏的男子都少有说,何况是你呢。”
    菀昭却说“我偏要说。可这是无可奈何的话。不能在朗朗乾坤下,大庭广众之中说。自古以来就没有盛家长久的理,汉唐何其昌盛,谁又能想到都以四分五裂为结局。那么这大大小小的家族呢,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庭兰道“我知你牵肠挂肚,但倘若真有那一日,也与你无关。”
    菀昭叹道“我不挽救,又有谁能有此想法我要做的好比让这里脱胎换骨,改弦更张。”
    庭兰想她是柔弱女子,竟没成想,她有那副傲骨。“玉奴,我想你可以试试。历代贤女,亦不过持家,但少有人想过救家业于危难间。你胆识不输男儿,可拼出番天地。”
    菀昭好像觉得嫂嫂在眼前,她也曾对她那么说,可是不像她那么笃定罢了。“以前我嫂子也曾对我这么说过,可她走了。这的氛围不容她,所以她识趣地离了去。哪怕只有很近的路程,她也不愿再来这探望了。”
    “可是因什么事”
    “并没人敢诘责她,可她的的确确被人所不容。尤其是我那场病后,选择默默离开。她是看到这的污浊,所以不愿长久留下。”她又说“怡园真是个杂乱的地方,在这人心都异化了。我的奶娘金妈妈,过去待我无微不至,可天长日久,慢慢的就变了,变得陌生,到最后我甚至不认得这个人了。想来我在怡园待多年,到最后也没真正认清谁。”
    庭兰不知此事,却笑道“哪有人能真正看透谁。即便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也不能全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你说得没错,可我无法想象,我们相伴多年,她却终落得如此下场。可我不能惩罚她的错,唯有从轻处置,让她离开这里。也只有这样彼此间还能好受点,我想她亦能知道我的难处,改过自新,从新来过。”菀昭仍旧希望她的奶妈能回头是岸,那样她也可稍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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