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谋杀 (1/2)
奥斯朋认为，这是他从业以来遇到的最轻松的一次庭前调解，因为他的委托人十足冷漠，完全不会被对方做出的妥协所打动。
哪怕那个重获新生的十六岁男孩的妈妈哭得近乎晕厥，克莱尔坎宁安的脸上也始终没有浮现出任何可以称之为“同情”“动容”之类的神情。
大部分时间，她都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偶尔抬起头来用审视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大哭的女士，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是在端详一盘菜肴，又或是在欣赏跌入陷阱负隅顽抗的猎物。然后，她会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戴维斯坦利。戴维对他继母的哭诉同样无动于衷，不过他始终都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烟卷，没有回应克莱尔的目光。
一只甲虫在空中飞来飞去，还在奥斯朋面前的笔记本上停留了一阵。克莱尔瞥到那只甲虫的时候，她居然感觉自己和甲虫目光相接她抄起手中奥斯朋打印给她的厚厚的卷宗，朝那只甲虫砸了过去。
“我的委托人始终坚持，器官分配应该不被任何人为因素所干预”席安奥斯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抖，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说道“我们绝不会和解，更也不会撤诉。”
克莱尔挪开卷宗，没有看到甲虫的尸体。奥斯朋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她耸了耸肩，无辜地回望着他。
“我们理解你的诉求，奥斯朋先生和坎宁安小姐，”器官分配中心的负责人十分恳切地说，“我们完全理解。但是我想说您也知道的，器官分配能拯救多少人的生命而一旦我们败诉，您索要的赔偿会让分配中心关门的那么多病人在等着器官，那么多人，我们垮了，他们就”
“你们垮了也无所谓，”克莱尔突然开口，奥斯朋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她在调解阶段说的第一句话。
“病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有健全规章制度的器官分配中心，而不是一个可以人为决定别人性命的烂透了的机构。今天你们可以出于自己的判断而更改顺序，明天呢明天有人给你们八千万英镑，你们是不是可以大手一挥，剥夺一个穷人的性命，让有钱人活下去我们都是医疗行业出身，我们都知道在面对生死选择时只应该遵循冷冰冰的制度。任何怜悯、同情，甚至是人性的善都不应该干涉制度。”
戴维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克莱尔一眼，当然，她正咄咄逼人地盯着器官分配中心的负责人，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和解失败，开庭时间初步定在两个月后。
“你知道的吧你口中的烂透了的机构救了很多人的命。”戴维把克莱尔拉到楼梯的拐角处，他把她圈在角落里，这让克莱尔很有压迫感，“你一定要起诉吗，克莱尔你已经不能挽回你的病人的性命了你这样会剥夺那些还在等着救命器官的人们活下去的机会的。”
“戴维，你刚刚没带着耳朵吗”克莱尔皱着眉头反问道，“我说过了，一个不健全的机构还不如没有。”
“那你你可以督促他们，让他们建立健全的制度，你没有必要这样。”
“没必要”她重复了一遍，“你认为这没必要你认为我小题大做，我咄咄逼人，我不计后果”
戴维咬着下唇看着她，没有答话。
“等有空我给你讲一讲艾德文娜这个人，”她帮戴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老太太。你会和我一样为她的死感到惋惜和愤怒的。”
“抱歉，克莱尔，我想我在这一点上无法感同身受。”他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我们为什么不能专注于眼前的结果呢你说过的，我们应该在乎活着的人。”
克莱尔盯着他端详了一会儿。“言不由衷。”她轻轻地说，“你还挺在乎你那个弟弟的。”
“我和他前些年相处还算融洽。”
克莱尔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到我们谈话的核心了。你很满意现在这个错误的结果。”
“错误你认为我的弟弟活下来是个错误吗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的可能性他成绩很好，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不是个失败的小混混”
“如果你想继续讨论人的价值这个话题的话，我们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克莱尔打断了他，“这是一个无用的话题。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意图的。”
“那你的意图是什么高额的赔偿金”
克莱尔笑了。“看问题要看向更深的层次，戴维，”她贴在他耳边说道，“我不仅仅要高额赔偿金。我更想看他们关门大吉。这是一个从根本上就烂透了的分配中心，他们每一个人都认为可以用投票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分配中心的每一个人都是错的，每一个人。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以为自己是神吗”
戴维震惊地看着她“你你考虑过那些还在等待着器官移植的病人吗”
“你们的政府不会坐视不理。政府会意识到，一个多家医院联合建立的器官分配中心是不行的，他们便会成立一个更权威的、更公正的、崭新的器官分配中心。”克莱尔说，“这才是我的意图，戴维。我以为你明白的。这是我作为另一个世界的治疗师，对你们的医疗行业的期望。”
戴维沉默地看着她，他看起来还是不太能理解并支持她的行为。“那他怎么办呢”他喃喃道，“和我弟弟一个病房的那个小滑头，他怎么办呢他今早还在嚷嚷，他排在第二位了，不出两个星期，他就能得到一位英雄的肝脏他还说，他会好好保管，等他死了，就接着把肝脏捐出去，传给另一个人，然后再传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莱尔向前迈了一小步，她伸手搭上戴维的肩膀，两人额头相抵，“你总是这样善良，你总是关心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具体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旧的分配中心垮台，新的分配中心建立，会有更多的受益者。这份益处会延续几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远。”
“戴维”他的父亲站在一楼方厅的中间，满脸不悦地看着戴维。戴维转过头，看向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父亲，与他处处做对的继母，以及关系曾经融洽但最终渐行渐远的弟弟。
“糟糕的家庭，嗯”克莱尔小声嘀咕着。
“别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你个臭小子”戴维的父亲厉声呵斥道。克莱尔诧异地打量着自己，她以为自己今天的装扮已经足够麻瓜了。
“对不起，克莱尔，”戴维内疚地说，他指了指克莱尔的单肩皮包，“我想你的变形术失效了。”
克莱尔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背包已经恢复成了一只马头巨嘴兽的模样，吓人的血红色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要把里面装的麻瓜法庭的材料全都吐出来。她重重地拍了背包一下，它才安静了下来。
“你明天就要回希腊继续游学了，是吗”
戴维点点头。他的父亲又开始在一楼的方厅中央大喊大叫，厉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戴维和克莱尔都不予理会。
“那我们今晚见一面”克莱尔冲他眨眨眼。她两条胳膊环上戴维的脖子，踮起脚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人唇齿相接，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她得意地转头看向戴维的父亲，耀武扬威似的对他笑了笑，挑衅意味十足。她敢发誓从他父亲站着的那个角度，一定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舌头刚刚进行了多么亲密的接触。
“酷，”戴维意犹未尽，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你老时间下班天啊，还有六个小时，这太难熬了”
“快去吧，”克莱尔又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今晚见。”
席安奥斯朋已经先行离开了，克莱尔找了附近一条僻静的小巷，趁四周无人时幻影移形回到了圣芒戈。圣芒戈一向非常吵闹，这让刚刚从麻瓜的肃穆的大楼里出来的克莱尔感觉有些烦躁。穿过橱窗走进一楼大厅后，她被一个脸上长着象鼻的病人绊得踉跄了一下，接下来她又险些被一个病人嘴里喷出的蒸汽烫到。
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正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吃着冷掉了的三明治，她的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克莱尔瞟了一眼“人体变形术你什么时候对阿尼马格斯感兴趣了”
“上午新收的病人，他的一条手臂变成了一根树枝，”克里斯蒂娜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他说他在尝试人体变形，但是我觉得有些蹊跷很多特征都不符合人体变形。变形了的那部分肢体没有保留任何神经，在上面采集不到任何存活的细胞，而且和原本的肢体连接的地方界线过于分明”
“这听起来更像某种黑魔法的诅咒，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看来我们两个观点一致。不过他坚持他的说法。”
她递给克莱尔一份病历“48号病房，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顺便去催一催药剂室，他的魔药现在应该熬好了。”
哪怕那个重获新生的十六岁男孩的妈妈哭得近乎晕厥，克莱尔坎宁安的脸上也始终没有浮现出任何可以称之为“同情”“动容”之类的神情。
大部分时间，她都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偶尔抬起头来用审视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大哭的女士，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是在端详一盘菜肴，又或是在欣赏跌入陷阱负隅顽抗的猎物。然后，她会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戴维斯坦利。戴维对他继母的哭诉同样无动于衷，不过他始终都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烟卷，没有回应克莱尔的目光。
一只甲虫在空中飞来飞去，还在奥斯朋面前的笔记本上停留了一阵。克莱尔瞥到那只甲虫的时候，她居然感觉自己和甲虫目光相接她抄起手中奥斯朋打印给她的厚厚的卷宗，朝那只甲虫砸了过去。
“我的委托人始终坚持，器官分配应该不被任何人为因素所干预”席安奥斯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抖，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说道“我们绝不会和解，更也不会撤诉。”
克莱尔挪开卷宗，没有看到甲虫的尸体。奥斯朋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她耸了耸肩，无辜地回望着他。
“我们理解你的诉求，奥斯朋先生和坎宁安小姐，”器官分配中心的负责人十分恳切地说，“我们完全理解。但是我想说您也知道的，器官分配能拯救多少人的生命而一旦我们败诉，您索要的赔偿会让分配中心关门的那么多病人在等着器官，那么多人，我们垮了，他们就”
“你们垮了也无所谓，”克莱尔突然开口，奥斯朋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她在调解阶段说的第一句话。
“病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有健全规章制度的器官分配中心，而不是一个可以人为决定别人性命的烂透了的机构。今天你们可以出于自己的判断而更改顺序，明天呢明天有人给你们八千万英镑，你们是不是可以大手一挥，剥夺一个穷人的性命，让有钱人活下去我们都是医疗行业出身，我们都知道在面对生死选择时只应该遵循冷冰冰的制度。任何怜悯、同情，甚至是人性的善都不应该干涉制度。”
戴维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克莱尔一眼，当然，她正咄咄逼人地盯着器官分配中心的负责人，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和解失败，开庭时间初步定在两个月后。
“你知道的吧你口中的烂透了的机构救了很多人的命。”戴维把克莱尔拉到楼梯的拐角处，他把她圈在角落里，这让克莱尔很有压迫感，“你一定要起诉吗，克莱尔你已经不能挽回你的病人的性命了你这样会剥夺那些还在等着救命器官的人们活下去的机会的。”
“戴维，你刚刚没带着耳朵吗”克莱尔皱着眉头反问道，“我说过了，一个不健全的机构还不如没有。”
“那你你可以督促他们，让他们建立健全的制度，你没有必要这样。”
“没必要”她重复了一遍，“你认为这没必要你认为我小题大做，我咄咄逼人，我不计后果”
戴维咬着下唇看着她，没有答话。
“等有空我给你讲一讲艾德文娜这个人，”她帮戴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老太太。你会和我一样为她的死感到惋惜和愤怒的。”
“抱歉，克莱尔，我想我在这一点上无法感同身受。”他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我们为什么不能专注于眼前的结果呢你说过的，我们应该在乎活着的人。”
克莱尔盯着他端详了一会儿。“言不由衷。”她轻轻地说，“你还挺在乎你那个弟弟的。”
“我和他前些年相处还算融洽。”
克莱尔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到我们谈话的核心了。你很满意现在这个错误的结果。”
“错误你认为我的弟弟活下来是个错误吗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的可能性他成绩很好，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不是个失败的小混混”
“如果你想继续讨论人的价值这个话题的话，我们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克莱尔打断了他，“这是一个无用的话题。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意图的。”
“那你的意图是什么高额的赔偿金”
克莱尔笑了。“看问题要看向更深的层次，戴维，”她贴在他耳边说道，“我不仅仅要高额赔偿金。我更想看他们关门大吉。这是一个从根本上就烂透了的分配中心，他们每一个人都认为可以用投票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分配中心的每一个人都是错的，每一个人。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以为自己是神吗”
戴维震惊地看着她“你你考虑过那些还在等待着器官移植的病人吗”
“你们的政府不会坐视不理。政府会意识到，一个多家医院联合建立的器官分配中心是不行的，他们便会成立一个更权威的、更公正的、崭新的器官分配中心。”克莱尔说，“这才是我的意图，戴维。我以为你明白的。这是我作为另一个世界的治疗师，对你们的医疗行业的期望。”
戴维沉默地看着她，他看起来还是不太能理解并支持她的行为。“那他怎么办呢”他喃喃道，“和我弟弟一个病房的那个小滑头，他怎么办呢他今早还在嚷嚷，他排在第二位了，不出两个星期，他就能得到一位英雄的肝脏他还说，他会好好保管，等他死了，就接着把肝脏捐出去，传给另一个人，然后再传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莱尔向前迈了一小步，她伸手搭上戴维的肩膀，两人额头相抵，“你总是这样善良，你总是关心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具体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旧的分配中心垮台，新的分配中心建立，会有更多的受益者。这份益处会延续几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远。”
“戴维”他的父亲站在一楼方厅的中间，满脸不悦地看着戴维。戴维转过头，看向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父亲，与他处处做对的继母，以及关系曾经融洽但最终渐行渐远的弟弟。
“糟糕的家庭，嗯”克莱尔小声嘀咕着。
“别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你个臭小子”戴维的父亲厉声呵斥道。克莱尔诧异地打量着自己，她以为自己今天的装扮已经足够麻瓜了。
“对不起，克莱尔，”戴维内疚地说，他指了指克莱尔的单肩皮包，“我想你的变形术失效了。”
克莱尔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背包已经恢复成了一只马头巨嘴兽的模样，吓人的血红色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要把里面装的麻瓜法庭的材料全都吐出来。她重重地拍了背包一下，它才安静了下来。
“你明天就要回希腊继续游学了，是吗”
戴维点点头。他的父亲又开始在一楼的方厅中央大喊大叫，厉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戴维和克莱尔都不予理会。
“那我们今晚见一面”克莱尔冲他眨眨眼。她两条胳膊环上戴维的脖子，踮起脚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人唇齿相接，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她得意地转头看向戴维的父亲，耀武扬威似的对他笑了笑，挑衅意味十足。她敢发誓从他父亲站着的那个角度，一定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舌头刚刚进行了多么亲密的接触。
“酷，”戴维意犹未尽，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你老时间下班天啊，还有六个小时，这太难熬了”
“快去吧，”克莱尔又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今晚见。”
席安奥斯朋已经先行离开了，克莱尔找了附近一条僻静的小巷，趁四周无人时幻影移形回到了圣芒戈。圣芒戈一向非常吵闹，这让刚刚从麻瓜的肃穆的大楼里出来的克莱尔感觉有些烦躁。穿过橱窗走进一楼大厅后，她被一个脸上长着象鼻的病人绊得踉跄了一下，接下来她又险些被一个病人嘴里喷出的蒸汽烫到。
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正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吃着冷掉了的三明治，她的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克莱尔瞟了一眼“人体变形术你什么时候对阿尼马格斯感兴趣了”
“上午新收的病人，他的一条手臂变成了一根树枝，”克里斯蒂娜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他说他在尝试人体变形，但是我觉得有些蹊跷很多特征都不符合人体变形。变形了的那部分肢体没有保留任何神经，在上面采集不到任何存活的细胞，而且和原本的肢体连接的地方界线过于分明”
“这听起来更像某种黑魔法的诅咒，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看来我们两个观点一致。不过他坚持他的说法。”
她递给克莱尔一份病历“48号病房，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顺便去催一催药剂室，他的魔药现在应该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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