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东西,就是为了不想让小娘子有负担,没想到,她还是看出来了。
    又觉得惋惜。
    这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那样的父母
    槐树略担忧“你真想好了一旦如此,你就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恐怕一辈子都洗不去。\039
    于三娘反问“当年那件事,你后悔了吗”
    槐树表情一变,毫不犹豫,“绝不后悔,我只恨自己当初不够狠。”
    于三娘微微一笑,“我也不会后悔。”
    若再由胡氏胡作非为,恐怕害的就不止是她自己了,还有大姐、三姐和七宝。
    司南眉毛一挑,心里酸溜溜。
    当年的事
    槐树可从来没跟他提过。
    这俩孩子交换了什么小秘密
    槐树还是心疼,“还有被打板子的风险”
    “我不怕,我信大郎哥。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帮大郎哥,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姐弟将来的日子,所以拜托大郎哥了。”于三娘屈膝,正正经经见了个礼。
    司南起身,郑重还礼。
    还是那句话,如此有胆识、拎得清的小娘子,生在于家,当真屈才了
    干起来吧
    让胡氏凉凉
    这天,汴京城的百姓们看了一场大热闹。
    于三娘一步一跪,求到开封府衙,状告生母胡氏,贪图司南家业,不惜给她下药,诬陷两人有染。
    新任开封府少尹欧阳修把惊木一拍,沉声道“子告母,先得挨上一顿板子,再押入大牢,你可知道”
    于三娘决绝道“只要大人能将恶人绳之于法,就算打死我又何妨若今日我不站出来,下一个被算计的就会是我大姐姐,再下一个是二姐姐家里算计完了,她还会去算计别人”
    于三娘两眼含泪,“苍天有眼,法网恢恢,身为于氏女,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毁了于家”
    “好一个苍天有眼,法网恢恢”欧阳修朗声道,“念你为姐妹考虑,本官便记下这顿板子,待案情审理完再决定打或不打。”
    于三娘连声道谢,心下松了口气。
    果然如大郎哥所说,欧阳大人思想开放、性情不羁、最重情义,照着他教的说,欧阳大人八成会免了她的打。
    就算不免,司南还有后招。
    这不,司南破天荒地没骑三轮车,而是穿着旧衣裳,拉着一串小豆丁,一边哭一边赶往开封府。
    沿途经过大大小小的街巷,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一家人到达开封府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无数看热闹的。
    司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子丢了钱,定然是胡氏偷的,那天晚上,只有她进过我的屋子于三娘子可以作证,胡氏就是在戌时撬了我家房门,把她送到我屋里”
    这就进一步证实于三娘的话是真的。
    “藏钱的地方是从前我娘常用的,除了我只有胡氏知道。从前我们两家交好,胡氏偶尔手头紧,来我家借钱,见过我娘从青砖下取。”
    侧面指责胡氏白眼狼,又跟三娘的话合上了。
    “之所以断定是戌时,是因为只有那个时辰我家大黄狗和小羊羔会跑出去,找对面的小女娃玩耍,这一点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
    你看多体贴,连家里有狗,为什么进了人没动静都解释了
    “大人若想找证据,大可以到胡氏家中翻检,那几把银豆是中秋宴上官家赏给我的,跟别处的工艺并不相同,胡氏不懂,大人定能看出来”
    南哥开始扯大旗了
    非常委婉、非常侧面地提醒欧阳修,自己可是为国朝争过光的
    “那是给崽子们备下的读书钱啊徐大儒那边已经说好了,进了孟冬就参加旬试,几个崽子日夜苦读,千盼万盼,谁知,上学的钱竟被偷了”
    妥妥的博同情
    欧阳修自己便是读书人,数年苦头,经历了一番波折才改中进士,最能感同身受。
    小崽几个配合地哭起来。
    司南该强硬强硬,该装可怜装可怜,表情十分到底,台词极具感染力。
    衙外诸人攥着拳头支持他,请欧阳大人将恶人绳之以法。
    欧阳修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就理解包拯了。
    倘若这位司小东家把他的画像挂在火锅店做招牌,他八成也会像老包那样干跳脚,没法子。
    明明长着个人样,怎么就精得跟猴似的
    接下来的事,毫无悬念。
    差役们冲进于家的时候,胡氏正在满屋子乱蹿,试图藏钱。
    其实,如果她狠狠心,把那几把银豆子扔了,来个死无对证,兴许还能保住命。偏偏贪得无厌,被抓了个正着。
    起初胡氏还不肯认,愣说是司南让人把钱藏到她屋里,用来陷害她。即使打了板子用了刑,她都咬着牙没改口。
    胡氏一边挨板子一边大声叫骂“姓司的你玷污我女儿,如今又来陷害我,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
    可谓是目眦尽裂、声声泣血,那惨绝的模样,倒像真是司南冤枉了她似的。
    百姓们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有人小声议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连欧阳修都皱起了眉头。
    于三娘失声痛哭“生而为人,不得尊严,愿以死明志,只求大人还我清白”
    说着,便一头碰在梁柱上。
    幸亏槐树眼疾手快,扯了她一把。
    没撞死,只是头磕破了,鲜血直流。
    槐树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场合了,一把抱住,几乎要哭了,“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偏偏胡氏还借此为自己开脱“我可怜的女儿啊,不知为何被他迷了心,连亲娘都诬陷”
    谁都没想到,挺身而出的会是脾气好、甚至略显软弱的于大娘,“娘,够了你就实话招了吧不要再害三妹了,也别再挨打了”
    二娘、七宝瑟缩成一团,依旧鼓起勇气,跟于大娘一起作证,那银豆子就是胡氏从司家偷的。
    至此,终于真相大白。
    围观群众看了场大戏,皆是唏嘘。
    没想到,胡氏竟是这般歹毒,为了钱财不惜以亲生女儿为饵,板子都打到身上了,还是认罪。
    案件经过借着众人的口,很快传遍京城,再也没人说于三娘不检点,反倒开始同情她。
    此时,于家的三个孩子并不知道,偷盗罪在大宋有多严重,以为顶多和于三儿一样,关两年就会放出来。
    宋刑统贼盗律规定“窃盗脏满五贯文足陌,处死。”也就是说,偷钱超过五贯的,就要杀头。
    当堂宣判,秋后问斩。
    司南并没有愧疚之心,一切祸根都是胡氏自己埋下的,他没有添一滴油、加一点醋。
    唯一担心的是,唐玄回来之后怎么办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跟唐玄说
    那个家伙,会闹脾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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