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姐莫要惊慌,您只是又失忆了而已。”
    温晚亭扪心自问,任谁听到这句“又失忆了”都是要慌一慌的。
    她今日缓缓睁眼,望着映入眼帘极为陌生的青白色鲛绡团云帐,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原以为自己只是睡懵了,却没想到懵得如此彻底。待她再次睁眼,脑海中依旧空空如也,方才觉得有些不妙。
    好在她这里稍有些动静,便有一位豆绿衣衫的圆脸丫鬟推门进来,规矩极其周正地跪在她床前两步开外的地方。
    温晚亭有些纠结。
    她隐约觉得自己是失忆了,可旁人失忆通常都要遮掩一番,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一位丫鬟。奈何她失忆失得有些彻底,连自己姓甚名甚都不知,又担心自己遮掩不过去,一时间有些两难。
    房间里静了一瞬,这丫鬟似是早有准备,不等床上之人开口,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语速不紧不慢,间或还有稍许停顿让人消化思考。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话中主人公的身世背景、人际关系、丰功伟绩交代得清清楚楚。
    温晚亭听得酣畅淋漓,隐隐还想抓把瓜子。
    末了,那自称是“春铃”的丫鬟长吁一口气,做出了总结,语气轻描淡写中又带着些许意味深长“所以小姐莫要惊慌,您只是又失忆了而已。”
    这“又”字用的极是玄妙,普普通通的失忆桥段,有了这“又”字的衬托,立马变得非同凡响起来。
    而事实上,温晚亭的失忆,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她本是谢大将军府中唯一的嫡女,奈何一年前落水,救上来后便得了一种怪病每日晨起,从前的过往人事便一概不记得。
    彼时,几位府医跪在她床头轮流诊脉,期间彼此悄无声息地用眼神沟通了一番,再由那领头的人将话斟酌再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温小姐磕到了脑袋。
    磕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个与记忆相关的穴位。磕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好形成了个血块堵了这个穴位却又不致死。
    温晚亭听罢,一时竟不知是该感叹自己时运不济还是吉人天相。
    总之这个命运安排的血块,时至今日还牢牢堵在那个穴位上。
    众人束手无策,将军府上下只能将此事瞒住,对外宣称温晚亭身体抱恙。仅有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才知晓此事,除却温将军夫妇并几位府医,便是她贴身伺候的两位丫鬟,眼前的春铃就是其一。
    好在温晚亭虽然失忆,却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性子。她当即抓住了春铃话中的一个重点,微微前倾了身子,郑重其事地问道“若是睡过去就会失忆,凭我从前的智慧,竟没有尝试过彻夜不眠吗”
    “小姐早已试过了。”春铃似是料到会有此问,毕恭毕敬地再次福了福,俏生生答,“可小姐每到亥时若是还不入睡,便会头疼欲裂,直至昏厥,再次醒来时,便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温晚亭心中略有惆怅,但念及春铃一大清早便同她唾沫横飞地说了半晌,还是体恤周到地赏了她一锭银子。
    得了赏赐自是开心,春铃笑弯了眉眼,谢恩时不由地多说了句“小姐聪慧,每每醒来,听完前因后果必有此问,如今已是问了三百七十余回了。”
    温晚亭“倒也不必数得如此清楚。”
    俗话说得好,命运替人合上一扇窗,必要替那人把门也关上顺便下个闩。现如今命运安排了这一出,必然不允许她这病生的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只见那上一秒还将“又失忆”说得如同“又吃了顿饭”一般轻描淡写的春铃,下一秒便隐有愁容“原本府内上下将此事瞒得极好,可是”
    还有什么比每天失忆更令人忧愁的事
    温晚亭惊异之余,还不忘找了个极为稳当的床沿扶着,生怕自己听到后半句跌下床去,磕到这个已然不甚灵光的脑壳。
    待稳妥之后,方才万分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春铃继续说下去。
    春铃脸上愁容更甚,讨喜的小圆脸此刻拧成个皱巴巴的团子,竟让人瞧出些许悲壮的意味来“可是,今日是小姐的及笄礼,原本只想做成个小宴。却不想,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来了”
    温晚亭大惊失色。
    是了,比每天失忆更令人忧愁的,是每天失忆却还被人发现了。
    好在温晚亭不过短短地慌了一瞬,便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泰然来。
    听闻她失忆前,还干过将新科状元郎敲晕了卖到秦楼楚馆里的光辉事迹。只因那儿郎曾与一青楼女子相好,待大魁天下之时便嫌那女子不洁恐辱名声,负心不说更欲灭口。
    彼时,她父亲温大将军听闻此事,略一沉吟“你一女儿家,去那种烟花之地不太妥当。”说罢还揉了揉她的头,轻声一笑如春风拂面“乖,以后这种事让小厮去办就行。”
    温晚亭觉得有父如此,她还能成长为丫鬟口中璞玉浑金、敦厚良善的三好贵女,实在是她的教习夫子以一人之力,在端正她三观这件事上力挽狂澜。
    片刻之间,春铃已为她换上银红镂金百蝶团花缎,正扶她坐在镜台前描妆。
    温晚亭凝目望着玉台鸾镜中的这副眉眼。秀靥柔和如玉,星眸流转清透,一动未动时瞧着纯稚软糯,偏偏她性子飞扬,连同眼角眉梢间便带了三分明媚,如瑞雪初晴。
    担得上“美人”二字。
    可她这么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偏偏生了张如此良善娇柔的脸,实在令人扼腕,苍天不公,不公如斯。
    眼见着春铃为她绾起一个飞仙髻,温晚亭似有所悟,问道“父亲母亲既然知道我有疾,又只安排了个小宴,何故会有这么多人前来”
    “奴婢也是听前厅的人说。”春铃手下不停,正握着一缕秀发左右比了比,“是因楚王殿下亲自带着圣上的赏赐前来,那些原本礼到为止的世家听说后,当即携了家眷纷纷赶过来,现如今前厅已是坐得满满当当。”
    温晚亭想象了一下前厅乌压压的人头以及一张张她根本想不起来的脸,便想扶额,偏偏又倔强地生出一丝希冀“父亲母亲对于此事,可有什么妙计”
    “没。”
    温晚亭万念俱灰。
    出了房门,便有一位长得人高马壮,收拾得极为干练的丫鬟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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