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小童跪坐身侧,侍弄着一只老龟样子的香炉。
    那主簿上前通报,然后侧身请了公孙与庞统二人进入里屋。里面坐着的正是那御医院的王老爷子,头发乌黑,面色红润,怎么瞧怎么不像已经年过半百的人。
    那老爷子听是名满开封的神医公孙策来了,面露喜色便要起身迎接,不料肚子卡在桌案下,站起了身又坐了回去。正当向后挪了挪椅子在站起来时,目光已经从前面的公孙身上挪到了他身后的庞统身上去。一时动作表情都僵住了,然后身子一沉坐回椅子上,刚刚的高兴换做了一脸嫌弃。
    公孙被他这变化吓了一跳,回身往自己身后瞧,还以为是有来了什么人。瞧见庞统之后表情又变成了疑惑,再想一想庞统的脾气秉性,随即变成了然。想来是不知何时得罪过这老爷子,让人家一直记到了现在。
    果然待庞统整个人都站进了屋子里,那老爷子彻底挎下了脸,轻咳一声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正色道“不知中州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老朽失礼 ,还望王爷恕罪。”
    公孙有些愣神,瞧瞧这老爷子,用手肘拱了下庞统的手臂,眼神中显然是在问“你难不成与这老爷子也有什么过节”
    庞统手一摊,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伸手把公孙往前推了推,清了清喉咙道“本王无事,是公孙先生想找您讨教些事情。”
    那老爷子闻言目光挪到了公孙身上,当即换了一副笑脸,重新起身迎上来,道“这不是开封府公孙先生,老朽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以相见,三生有幸。”说着伸手拉住公孙手腕,扯着人往自己书案边走。
    公孙瞧着他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那老爷子扣着自己手腕的手。
    王御医见状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拍着自己额头笑道“哎呦呦,你瞧老朽这破习惯。”语罢话音一转,正色道“不过我瞧先生眼圈发黑,脉象虚浮,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啊,身子才是重要,什么案子都要放一放。”
    公孙微怔,见他表情严肃一时竟如打破了东西的孩子见了大人,连声应下,保证回去多多休息。
    开封府中衙役领命将那已经离开的老妇人与少女请来看人,不料二人进了屋子便扑倒床榻边去,哭儿子的哭儿子,哭兄长的哭兄长,忙得不亦乐乎。说的也不过是顶梁柱倒了,他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一时泣不成声听着好不悲伤。白玉堂站在一旁瞧着频频蹙眉,也只听明白了这二人确实是他们上山寻找的那二人,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拉着展昭快步出了屋子。
    今日天气刚好,没有昨儿下午那般炎热。屋中二人哭的失声,一众衙役也是满面无奈。一群糙汉子没几个成家的,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至于人家白五爷平日里与展大人说话是蜜里调油似得,腻到人心坎儿里,但那也只是在展昭面前,若是换了别人,只寒着一张脸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众人直等了有一刻钟,终于听那房间里的声音由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呜咽。一个个心中撂下了一块大石头似得,想着这两个女人平时看着柔柔弱弱,可哭起来的架势却是气吞山河,生生哭的一众大老爷们只能敬而远之。
    听房间里声音小了,展昭敛襟挨了过去,屋内那少女正扶着老妇人到一旁坐定,然后自己站在一旁啜泣,手指捏着袖子拭泪。见展昭进来,那少女啜泣的声音略微停顿,然后倾身见礼,弱柳扶风一般,声音软糯的道了一句“展大人。”语罢又用袖子半掩住面,退回那老妇人身边去。一双美目又瞟了展昭几眼,最后还是攥住了那老妇人的衣袖,咬紧下唇不再言语,只是双眼泪汪汪的,眼圈又是一红,好像那眼泪很快又要淌下来一般。
    那老妇人拍了拍那少女的手,微微叹气,问展昭道“老身在这路多谢展大人,能替老身寻回我儿。”语罢便要跪。展昭赶上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不料扶住这个没扶住另一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女已经双膝及地。展昭赶忙扶了那老妇人坐下,在伸手去扶起那少女,安慰道“二位放心,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定然会给二位一个交代,二位只管安心在府中住下便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
    那老妇人拉着展昭的手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与那少女随着衙役一同离开。
    眼瞧着天色见黑,公孙与庞统终于从宫中回来,听闻今日那二人竟自己来了开封府一时愕然。跟着王朝、赵虎二人快步来了房间,仔细查看。
    展昭往他们身后瞧了好几眼,没瞧见公孙一早说要去找的那位老御医后面露奇怪之色。想着难不成那老爷子脾气古怪,竟是连中州王都请他不来
    想罢,伸手扯了扯庞统袖子低声询问。却不料庞统双手一摊,也是一脸的奇怪,道“本王也不知和那老爷子有什么过节,竟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过来,还好阿策脑子灵光,与那老头子处学了不少东西过来。”语罢挨过去看公孙,笑的讨打“阿策这一下午辛苦了。”
    公孙闻言白他一眼,心中盘算着是不是与他撇清关系才好办事。想着放下手中其中一人的手腕,抓起另一人的瞧,末了又翻起那人眼皮仔细瞧了半晌,用帕子擦了擦手,道“大概是几天几夜没合眼,能撑到开封府已经算是不错,索性二人只有一些皮外伤,只需多加休息,等醒了喝一副汤药便无大碍,只是届时依旧身子虚,怕是要修养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说吧起身朝着院子外面看,道“我去瞧瞧那位如何了。”
    展昭闻言方想起什么似得,将今儿白个那藕色袍子的男子拿着树枝当佩剑,跑这屋里来砍人的事情说与他。
    公孙闻言也是一阵的奇怪,口中嘀咕着难不成这人当真是练了什么江湖失传的内功秘术不成若是真的如此,那事情真的就不只是称作麻烦这般简单了。心中想着,快步往那人安顿的房间过去,进屋却见他正整个人缩在床帐中发呆,瞧样子已经坐了许久。
    那人听见脚步声,扭头瞧向门口,见先进门的是展昭,忽然哆嗦了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显然是想起了白日里展昭断了自己“佩剑”的事情。见展昭走进,整个人都在努力往床帐后面缩。可在看见下一个进来的是白玉堂后,他身子一抖开始往展昭身边躲,末了抓住他的袖子,用他的手臂去遮挡自己的眼睛。显然是与他而言,展昭和白玉堂中,还是展昭更面善一些。
    白玉堂脸色有些黑,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衣领将人往后扯开些,末了伸手将展昭拽到自己身边。
    展昭瞧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从孩子手里抢东西一般,低声笑道“白五爷忒护食。”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爷碗里的东西,岂可容他人觊觎,更何况还是没吃到嘴里的。”
    展昭撇了眼身边众人,压低声音好奇问道“那若是吃到嘴里的”
    白玉堂轻笑,道“乖猫儿可见哪个人虎口夺食能全身而退的”
    展昭也轻声笑了出来,往他身边更挨过去些,笑道“那若当真有人虎口夺食”
    白玉堂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表情意味深长。看得展昭后脊发毛,方歪着脑袋把嘴唇挨到他耳侧道“那爷只能先下口为强,吃干抹净方为上策。”说话间唇一张一合的在他耳廓上轻扫,痒得他直缩脖子。
    夜色渐浓,那本与月亮一同映在天上的太阳已经消失在群山之后。无论是冬夜还是夏夜,没了太阳总归会觉着有些冷清,只是夏夜里蝉鸣震天响,冷清之余又有些心烦。
    展昭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负手想着那藕色袍子的男子今儿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庞统刚与他和白玉堂讲的那领路小太监。
    白玉堂见他出神,伸手戳了戳他肩膀,问道“猫儿,在想些什么”
    展昭挠挠脑袋。道“明儿要去刑部和大理寺瞧瞧,无名山的记录,定然不知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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