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贺子安截然相反。

    一母同胞,眉眼无法改变,两个人的气质却迥异。年长些许,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贺子兴长眉凛冽,神态端方,全然没有贺子安那种令人不适的轻佻狠戾感。

    眨了下眼。

    时晚收回视线。

    没有想到贺子兴会突然上门,她有些无措,不知道对方想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只记得贺寻说过。

    贺家上下。

    大概唯一不讨厌他的就是这个平时对他不冷不热的男人。

    “您今天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同样没料到贺子兴会突然到访,想了想,向洁决定单刀直入,“贺寻出去了,您要是找他,可能还要等上一会儿。”

    “不用。”抿了口茶,贺子兴摇头,“我想那孩子大概也不怎么想见我。”

    到底是自己亲自接回来养大的小孩。

    尽管这么多年并不亲近。

    他还是清楚贺寻的脾气。

    吩咐秘书偷偷在巷口蹲守了好几天,直到今天贺寻出门,他才第一时间赶过来。

    “我已经把子安送到了国外。”放下茶杯,贺子兴沉声道,“他身边有我的人,以后不会出现在你们身边,之前的事情实在抱歉了。”

    说着。

    他站起身。

    直接朝向洁和时晚鞠了一躬。

    “贺叔叔”毕竟年长许多,吓了一跳,时晚急急起身,避开贺子兴。

    “今天来也没有其他的事。”并不在意,认认真真鞠完这一躬,贺子安从衣兜内侧拿出一张银行卡,“先前走的时候,那孩子没拿我给他准备的钱,现在想放到你们这里。”

    对视一眼。

    向洁和时晚谁都没碰那张卡。

    “贺先生。”冲贺子兴笑笑,向洁道,“您还是把这张卡收回去吧。”

    “这钱不是给你们的。”她拒绝得直接,贺子兴就继续往下说,“贺寻的眼睛没完全治好,以后总有要用钱的地方。”

    打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贺寻在帝都还在看医生,情况虽然渐渐好转,如今已经能视物,和正常人相比到底还是有些差距。

    闻言。

    向洁笑了下。

    “我和老时虽然拿的是死工资,还不至于让孩子看不起病。”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您放心好了。”

    性格倔强,离开贺家时没有带走一分一厘。

    如今。

    贺寻想必也不会接受贺子兴的钱。

    提到这个话题。

    时晚不由眨了下眼。

    “是的。”她轻声补充,“而且而且医生说他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

    后来去医院时。

    她一直陪在贺寻身边。

    毕竟是非病理性因素引起的短暂失明,几次谈话下来,贺寻的情况比以前好转很多。

    母女俩意见统一一致对外。

    贺子兴无奈地笑了下。

    “即使看病不需要钱。”他看向时晚,“研究飞行器也得要钱吧”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又冲向洁点了点头,贺子兴说,“但那孩子以前参加比赛的花费我是知道的,现在正儿八经搞研究,怎么说用钱的地方要比之前多。”

    他这么一说。

    时晚不禁一怔。

    耳濡目染,虽然不知道具体研究一个新系统需要多少钱,但听时远志说,研究所每年花费的经费甚巨,说出去都要吓人一大跳。

    而向洁也没开口。

    只是稍稍拧了眉。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干涉他的生活。”见她们都没开口,贺子兴淡淡道,“到底我和他生母有过婚姻关系,之前没能照顾好他,现在就当我弥补一下没尽到的责任。”

    似乎还有什么急事。

    抬手看了好几次表。

    没有再谈论其他话题,留下这张银行卡,贺子兴就匆匆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

    拎着鞭炮和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年货回家。

    贺寻对着茶几上的银行卡直皱眉。

    “阿姨。”沉默半晌,他拿起那张银行卡,“您帮我先收着吧。”

    意思就是不想碰这笔钱。

    “行。”一句话都没多问,向洁爽快应下,“那阿姨就先给你收着了。”

    向洁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时晚有些惴惴。

    “你”一直不安到晚上,吃过饭,在厨房里洗碗,她借着水声的掩护小声问他,“你研究新系统会不会缺经费呀”

    不太清楚具体花费。

    但每一次调试都需要钱。

    不比手头有课题经费的研究生或者博士,才上大一,向学校申请到经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并不是想逼着贺寻接受贺子兴的钱。

    时晚只是担心他能不能继续手头的研究。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少女惴惴不安,贺寻耸了耸肩,语气满不在乎,“徐老师帮我们向基地申请了经费,完全够用。”

    说的是之前在无人机基地负责组织比赛的徐乐。

    “诶”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时晚有些吃惊,“真的假的”

    他不会骗她吧。

    小姑娘眼睛瞪得和豌豆一样圆。

    贺寻就笑了。

    “那你待会儿打电话问问陈琛”关掉水龙头,他轻轻捏了把她的脸,“那家伙可没胆子骗你。”

    脸上凉冰冰的。

    下意识摸了一把,摸到一手泡沫。

    愣了两秒,时晚气得不行“你是故意的”

    以牙还牙。

    她也往他脸上糊泡沫。

    在厨房里打闹了一会儿,被时远志喊出去看电视剧,很有默契,大家谁都没再提起今天贺子兴到访的事。

    怀里抱着豌豆。

    默默看了贺寻一眼。

    时辰没有吭声。

    第二天。

    昨天时远志提了几个意见,一大清早,连饭都顾不上吃,贺寻坐在客厅里挨个尝试。

    刚调试好。

    “笃笃。”门被敲响了。

    以为是时晚。

    他起身去开门。

    “”然后和门口的时辰大眼瞪小眼。

    瞥了一眼防盗门上有些褪色的“流氓”二字,不待贺寻邀请,时辰就一瘸一拐地从他身侧挤了过去。

    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

    全然摸不着头脑,贺寻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两年,时辰和他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敌对,但也从来没喊过一声姐夫。

    加上后来去上大学。

    两个人总共都没说过几次话。

    然而到底不好把这个过于早熟的小舅子当一般小孩看,心下疑惑,贺寻还是沉声道“你找我有事”

    说实话。

    他并不认为时辰能找他有什么事。

    这么想着。

    下一秒。

    “你昨天在骗我姐吧。”时辰冷冷道,“你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次全家一起去逛商场的时候。

    贺寻中途接了个电话。

    虽然不知道对面究竟是谁,他还是听清了经费不足、需要多次调试、时间期限等字眼。

    愣了一下。

    “你小子”贺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研究经费当然是紧张的。

    即使再有本事,徐乐也没法一下申请到那么多经费,他们现在研究用的钱,都是几个人参加无人机比赛的奖金。

    当时看来是数额不小的一笔,然而研究比想象得还要花钱,上次陆淼打来电话,说预算只够再撑两个月。

    并不打算让时晚知道这件事。

    皱了下眉。

    拿出大人的气势,贺寻试图威胁时辰“不许告诉你姐。”

    这种威胁或许对钱小宝有用。

    眨了眨眼。

    时辰不为所动。

    “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贺寻只好把大人的谱收回来,深吸一口气,“最多等到开学,不会有问题的。”

    之前他和陆淼陈琛讨论过这个问题。

    与其等着徐乐那边批经费,不如他们自己拿着系统去找投资,作为帝都土著,这些天陈琛一直在四处跑,已经确定了几个有意向的投资人。

    经费可能会有一时的紧张,但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没有绕开话题。

    贺寻语气笃定。

    “我知道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时辰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个给你。”

    接过信封。

    稍稍看了一眼。

    贺寻眉峰一紧。

    牛皮纸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钱。

    全是面值一百的纸币。

    “你放心,”察觉贺寻想要说话,时辰冷冷打断,“这是我自己的钱。”

    听时辰这么说。

    贺寻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你的奖金。”他把信封放在茶几上,“你给我干什么”

    时晚跟他说过,在陶艺方面很有天赋,他们在帝都读大学的这一年,时辰也没闲着,而是在向洁的陪同下参加了好几个比赛,都拿到了第一名。

    奖金积累下来也是笔可观的数目。

    面无表情地扫了贺寻一眼。

    时辰把信封推过去。

    “我不是想给你。”他淡淡道,“我只是不想以后我姐嫁给一个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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