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就这么迈入云知的闺房,门推开,第一眼看到床上的她,心就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待手一抚她额头,顾不得自己客人的身份,对赶到门前的小树和荣妈说“她烧得这样厉害,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睡在屋里”

    小树结结巴巴说“大太太说吃过药后发了汗就会好的”

    荣妈拿手肘碰了她一下,“快去拿体温计给五小姐测测。”

    外头传来乔氏的声音“荣妈,不好好招待客人,去五丫头房里做什么欸沈先生呢”

    沈一拂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俯下身,掀开被褥,将她横抱入怀,不由分说跨出去,“不用测了,送医院。”

    乔氏看沈先生抱着云知从房里出来,着实吃了一惊,荣妈忙说“五小姐烧得昏昏沉沉,沈先生说得去医院”

    他说得如此危急,乔氏让小树叫司机去开车,沈一拂抱她上车,见乔氏还在那头让小树去收拾衣物云云,他先把云知躺入后座,转身对乔氏说“等不及了,我先送她去慈仁医院。”

    乔氏“啊”了一声,都没应好,便见沈一拂回到后座,门一关,车开出去了。

    云知烧得确实厉害。

    十指内蜷,身体也不时抽搐。

    沈一拂小心翼翼捧着她的头枕在自己膝前,解开她衣领的前两颗扣子后,一边按揉她的掌心使她放松,一边连声唤她醒醒。

    “云知,云知,醒醒。”

    她却在喃喃呓语,含含糊糊地听不清。

    他附耳过去,听到她说“额娘,我好疼啊”

    有那么一霎时,时间仿佛真的错位了。

    她轻轻地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战栗也能传染,从她的指尖,到他的指尖,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再渗到他的心脏。

    “妘婛。”他开口。

    她的长睫微微一颤,睁开眼。

    沈一拂见她醒了,但迎着她眼神一眼,如坠冰窖。

    这双眼,不处于当下的光景,是属于爱新觉罗妘婛的。

    是那一世的最后一刻。

    云知只这般看了一眼,再度闭上,沈一拂见她牙根打颤,担心她咬着舌头,将手背伸到她嘴边,任她狠狠咬下去。

    这一口力道大的不可思议,手背登时鲜血迸出,好一会儿,她才松口。

    此时车停了下来,司机转头提醒到了,见这情形“啊”了一声,沈一拂抱她下车,奔往救护楼内。

    急诊的医生为她测过体温,一看过四十,立即蹙眉“烧多久了”

    看他答不上来,医生略带责备看了沈一拂一眼,将人推到急诊室去“在外等着。”

    沈一拂整个人靠在诊室外,手背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有个小护士过来,问他是不是女孩的家人,他茫然摇头。

    小护士说“那还不通知她的家人啊,万一要手术,得要家人签字的。”

    “我是她”

    没说完,见到林赋厉和乔氏他们从大门口那边快步走来。

    林赋厉上来就问情况,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责备了乔氏几句,乔氏推卸说“早上还好好的,也没烧得这样厉害,我还叫荣妈给她熬了银翘散”

    “你又不是医生,怎么能乱吃药呢”

    正话来话去,医生出来了,问清谁是家人,便说“好在温度能降下来,目前看来没有引起什么高烧并发症,要是再迟点就不好说了。”

    医生一走,林赋厉就向沈一拂致谢。

    在他看来,沈先生是来家里做客顺道帮了忙,自是要好好言谢的。沈一拂连应付两句的心思都没有,等看到云知进了病房,乔氏她们围绕着床边一会儿打开水一会儿换衣服的转,他才退出来,林赋厉盛情邀请说“沈先生要是方便,这里附近有个餐厅”

    沈一拂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关节,“我还有事”

    林赋厉微愣,“好的好的,今天麻烦沈先生了,改天,改天。”

    沈一拂喉咙堵得厉害,点了一下头便算告辞。

    乔氏出来时看他走了“沈先生说什么了有没有和你说伯昀的事”

    林赋厉摇头,又问“他来家里的时候,是什么态度”

    “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林赋厉若有所思,“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兴许是我想多了。”

    云知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饱饱的大觉。

    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上轻快不少,下意识伸了个懒腰,手一摊,给针尖刺了个激灵,一睁眼,发现人不是躺在家中的床上,空气中飘着酒精的味道。

    趴在床边打盹的小树给动静惊得直起身,“五小姐,你总算醒啦”

    烧退了,脑壳倒是不晕乎,就是有些懵懂“呃,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又住院了”

    小树将过程如实说了一遍,听说是沈一拂将自己抱到医院来急救,云知都惊了“他怎么会来家里”

    “是来找大爷。”

    找大伯沈一拂认识大伯么

    “那他怎么会到我房间里去的”

    “喔,他说五小姐旷课,他没收到假条,要补一张。”

    “假条我写了啊”云知想不明白,“就算没写,他知道我病着了,还要你把我叫醒写假条,这未免也太不人道了吧”

    小树“扑哧”一声笑了,边递水边说“小姐,你要是再晚点来,说不准脑子就烧坏了,你不感谢沈先生发现的及时,怎么还怪起人家了”

    “我就是问问嘛。”

    云知“咕嘟咕嘟”连灌几口,喉咙舒坦了不少。小树看她举目四顾,以为她在找其他人,忙说“大爷和大太太方才在这儿的,是听医生说你没大碍,才回家吃饭的”

    对这家人的作风,云知早就见怪不怪,“我就是肚子饿了。”

    小树松了一口气,从柜子边捧出了保温壶,“五小姐想吃东西,说明病好大半啦。”

    云知看里头满满一坨糊状白粥,当即撅起了嘴。

    小树说“你是病人,只能喝粥的,明天也是。”

    “病人也不一定只有白粥这个选择啊”

    “五小姐,这时候可不能贪嘴的啊。”

    云知默默叹了口气。

    从前,她一生病额娘总会花心思给她煮面糊,味道极好的那种。她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挂了水,嘴里都泛着苦味,几口白粥下肚,简直是不知其味,“那有没有肉松、榨菜什么的”

    小树说“你就再忍一忍,等好些了,就可以爱吃什么吃什么了。”

    病患的矫情在小树面前可使不了,云知撇了撇嘴,应付了几口权当填肚子。

    针挂完后,她看小树频频哈欠,让她先去睡。

    小树这一天是真累了,躺在陪床上,脑袋一沾枕,就轻轻打起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云知精神抖擞。

    时钟才指向九点,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换了身衣服,从柜子里的布兜摸出钱袋,蹑手蹑脚出病房。

    这家医院伯昀住过,外边有个小夜摊,当初伯昀他们中了毒第二天就都差她去买吃的,她想无非就是感冒,喝点汤总没什么妨碍吧。

    她溜到摊子前,买了一碗馄饨,拣了空桌子坐下,撒上香葱,肚子里的馋虫嗷嗷待哺,没来得及动筷,整个碗被人挪开,捞了空。

    她一抬头,竟见对面坐着沈一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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