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背着身,她迅速将其中一份婚书塞进他大衣口袋里,另一份藏在自己内兜里,又若无其事坐回去。

    说不出口的话,等他看到,自然就懂了。

    落雪与冰寒在屋外,暖意在屋中。

    临近中午,她的体温好像又升了些,沈一拂不放心,让小厮去传来医生。

    “就说是普通感冒嘛。”等医生走了,她吞下药片,迷迷糊糊地说,“要不,等我感冒好了再走,你爹他们总不能为难一个病人。”

    他给她掖好被子,“好好睡,睡醒了再说。”

    她很快睡着,他守了一会儿,福瑞轻轻踱进来,说“二少爷,老爷派人过来了。”

    沈一拂示意福瑞看好这里,披上大衣踱出去。

    早上他同父亲坦言,他无法对她做那种事。沈邦自认定之前种种皆是托词,便说要让人把她送回慎刑司里去。沈一拂便主动提出,愿意辞掉在上海的工作,回到父亲身边。

    对沈邦而言,这自然是他最盼望的,原先也未必非要为难那个小丫头。

    但他素来了解这个儿子,眼下顺从,事后也可以反悔。

    于是附加了条件若他再次忤逆父兄,离开家里,那小丫头回到上海或是苏州,还是能找她以及她的家人清算这笔账。

    沈一拂答应了,提出要亲自送她回上海。关乎这点,沈邦略微犹豫,他也知道沈一拂这么多年在外边的人脉,真让他现在就出去,情势会如何扭转不好说。

    可沈一拂尤为坚持,沈一隅帮说了两句,最终沈邦点头,只说犯了家规需得领了家法才能出门。

    念他有过心疾,鞭子能省,但祠堂不能不跪。

    这些事沈一拂没同云知说,沈家非久留之地,得尽快带她里离开。

    与此同时,沈一隅的跟班冯匡奔到屋内,抖了抖身上的雪,说“二少爷到祠堂里了。”

    沈一隅问“点了几炷香”

    “三炷,二少爷至少得跪上两小时。”冯匡絮絮叨叨说“这老爷也是心软,之前大少爷您犯错的时候,都是跪五炷的”

    沈一隅手一摆,“时间也够了。东院那边的人安排妥当了没”

    “一早就吩咐过了,等二少爷一走就开始。”

    “福瑞那边”

    “他就一个人,能顶什么用”冯匡走近两步,“恕奴才多嘴一句,那姑娘尚在病中,二少爷也不像是会乘人之危的人”

    沈一隅拨了拨手中的珠子,“他自然不会乘人之危。”

    “那奴才可真是愚钝了。这法子既然没用,到时惹得二少爷发怒,要怎么同老爷那边交待”

    “你以为我爹真的会在乎那小丫头的死活”沈一隅笑了笑,“我二弟那边他越怒,事就越好办,只有他怒了,父亲才会明白,谁才是最该继承沈家的人。”

    说到此处,他睨了冯匡一眼,“但也得看你选的那些人顶不顶用。”

    “爷您就放心吧,那一套可是从花馆”冯匡咧嘴一笑,嘿嘿两声,没再往下说。

    云知这一觉睡得极为难熬,身体重的像灌了铅,太阳穴疼的突突直跳,听到周围有人声、也有人在拉拽她,但她眼皮黏着,想醒醒不过来。

    有人在说“快一点”,还有人说“头发要擦干”,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像要给海浪淹没了,一会儿又如同跌进冰天雪地中,冷的五脏六腑都在战栗。

    她的眼珠子在眼皮内动了好几下,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撑开。

    起初双眼无法聚焦,恍恍惚惚看到一抹红帐交叠在眼前,等意识回笼多一些,缓缓偏过头,才发现床边围着好些人。

    几个年轻的丫鬟有上了岁数的婆子

    一个个都是生面孔。

    她第一反应是去找被子,手一拉,发现被褥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红绸缎面,枕头也换了,而床栏上挂着通红的罗帐

    简直像是洞房的布置,在昏灯映衬霞简直诡异。

    更诡异的是她身上所着的红衣倘若还能称之为衣服的话这样束罗裙半露胸的短襦乍一看像是仿唐的款式,却连个外披都没有,微湿的长发散落在肩背上,激得人不寒而栗。

    床边的丫鬟看她醒了,忙踱上前来“小姐可算醒了。我们已为小姐沐浴更衣过了”

    沐浴

    她迟钝着,缓缓转着眼珠“你们是谁沈一拂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二少爷很快会回来。”那丫鬟边上的婆子说“今夜是姑娘与少爷的好日子,还请姑娘好好配合”

    好日子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活了两世,从未遇见过这样荒谬的场面,整个人吓到失语。但看那婆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就要上来,惊得连连后退,畏缩到床角。这一退她才惊悚的发现原先穿在身上的内衣没了,甚至腿下都是空荡荡的,内里未着寸缕。

    “行房前得做个验身的检查,这是沈家通房的规矩,”那丫鬟说“林小姐莫要害羞,我们都是姑娘家,一会儿您和少爷一起我们也还是要跟旁伺候的。”

    她听到“行房”“通房”的时候,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产生了什么幻觉。

    但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

    床榻、房间、丫鬟包括像被玩物一样裹在这里听着这些极尽羞辱的话,都是真实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她清楚沈一拂绝不会这样待她,只能是沈家其他的什么人尽管分辨不清是什么目的,也许就是要她害怕,要她崩溃

    哪怕她不愿在这些人面前现出怯弱的姿态,还是抑制不住牙齿在打颤,抱在胸前的双手抖颤得厉害,甚至怕的发不出声音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一拂在哪在哪

    大雪的夜里,祠堂里没有取暖的火盆,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中跪上两个小时,膝盖都失去了知觉。

    沈一拂支撑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迈开步伐。

    因提前吃过药,心脏只是略感不适,怕一会儿叫她看出端倪,出祠堂时还特地整过衣服。

    他惦记着她的病,从怀里取表,看着都快七点了,怕她误了吃药的时间,不由加快步伐。

    东院门前依旧有士兵把守,但见垂花门前多挂了两个红灯笼,他蹙眉,隐隐觉得不对。

    于是大步流星越过走廊,到庭院时看到房外站着几个小厮,都不是他东院里的人。

    “谁让你们过来的”

    那些小厮说是大少爷院里的,他心中一沉,一面唤福瑞的名字,飞快掀开布帘门。

    入目处是红绸高悬,满目皆红烛,便如有了什么喜事的布置。

    但今日并无喜事。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冲向内卧,只看到一屋子手忙脚乱的丫鬟,唯独没看到她。

    掀开红帐,没看到人,却看到摆在床上的两个托盘,有丝棉的白布,还有一个,在旧宅门里长大的,只看一眼,便知那是什么。

    “轰”的一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沈一拂咬着牙道“林小姐呢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丫鬟们低垂着头,不敢答话,其中一个婆子约莫是外来的,对府里的情况不太知情“少爷息怒,我们都是大少爷请来伺候林小姐的。本来行房前验明正身也都是府里规矩嘛,谁知她都不通情理的,咬了人就跳窗往外跑”

    这婆子话没说完,“哎哟”惨叫一声,被狠狠踹翻扑在地上。

    那些丫鬟从未见二少爷如此震怒,纷纷吓得跪下。

    沈一拂是冲着跨窗而出。

    雪地里小小的脚印一路延向前,光是看着,就知脚印的主人在逃跑时有多么的仓皇无措。

    他循着脚印,疾走在大雪纷飞的夜路里,止于书房门口。

    房门未锁,他喘着气,慢慢推开,步步向前,终在书房阶梯下看到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久等的大家。

    其实这章没写完,但太迟了就先停在这里吧。

    下一章我觉得我也不知道大家看的时候会看到哪个版本,毕竟每个人点开的时间都不同嘛所以如果没关注我微博的可以去关注一下哈

    好了,留言揪红包100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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