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妥。”何掌柜不同意,“五小姐,大爷他们才送去过一次巡捕房,要是再来一次”

    “我回孤立无援,这回不同,我有沈司令做后盾”她喉咙一卡,发现“后盾”这词用的不妥当,“我的意思是,有沈司令帮助我们”

    她求助似的向沈一拂,他好整以暇地回视过来,笑而不语。

    大抵是何掌柜的眼神变得古怪,她才想,进门后光顾说事,忘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她清了清嗓子,“呃那个,沈司令之前是我的老师喔不是,也没有正儿八经过我,算是,校”

    不止是何掌柜,司令府客厅外十数名站岗的军士同时竖耳朵偷听。

    “他和我大哥亦是挚友,所以这回才会这么热心”

    何掌柜迟疑着“原来如此”

    沈司令毫不留拆台“她是我朋友。”

    偌大的客厅一片静谧。

    包括阿义阿成在内的军士们疯狂用眼神进行交流。

    “在北京,我已向林老求过亲了。”沈一拂不疾不徐道“没想会有意外。如今一年孝期既满,我也盼着早些把她娶回家。”

    她听最后五个字,心中猛一跳,才发现手被他拢在掌心里,想缩回,他不让。

    她打了磕巴,“我、我什么时候”

    “她还小,还不想这么早做少帅夫人。”

    他这分明是对何掌柜说的,说的时候却眼中含笑望着她。

    半分钟后,何掌柜找回了己的声音“我们五小姐过完年,虚岁也有十、十八了吧不小,不小了。”

    心里在想五小姐和大都会祝七爷结拜不说,还把鼎鼎大名的沈少帅迷的这般七荤八素,真不愧是老爷选中的东家啊。

    她心里是一片翻江倒海,面还努力维持着镇静,“总、总之,不会有事的,只是”

    何掌柜心说您都是准少帅夫人了,还有什么事

    于是连连点头“五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她心里的确有一番谋划,只是否成事也并不笃定,于是先照直说了,说完再下意识征求沈一拂的意见“觉得此举可行么”

    他手肘压在她身后的椅背,目光落在她耳畔边软软的、打着卷儿的发梢“是他们的东家,有什么想法只管做,我做后盾便是。”

    “”

    这场谈最终以“后盾”为结尾陈词。

    何掌柜离司令府,云知的脸还透着红,感受军士们异样的目光,先回卧房去了。他跟来,她在洗手间洗脸,靠在门边打趣着“我没想会这么害羞。”

    “谁害羞了。”水打湿她的刘海,露出一小截额头,整个人去尤为娇憨,“我知道,在何掌柜面前给足我面子,是不想他倒戈大伯那里其,他们是忠义之士,心里都有一杆的秤的。”

    他也没反驳,就这么瞅着她,想着笑,就真笑了,“新发型蛮好的。”

    “我也觉得挺新鲜。”没头没尾换了茬,她也接得好好的,回过神,气鼓鼓踢他鞋面,“别扯题,先说,今晚是不是约了宁遇舟”

    “还有些官员、以及海商会的人。”

    “那是想”

    沈一拂本来是想先会一会此人,此番心里想,今夜出手也未尝不可。

    不想惊着她,便说“商人最擅审时度势,宁氏家大业大,掣肘亦多,他不敢惹我的。”

    她这才缓缓呵出一口气,听他道“今晚,我让江随陪去林公馆。”

    “江副官还是跟着好。”她知他那才是随时擦枪走火的局面,“我这次是有准备的。”

    “好。”他柔声道“让阿成阿义陪,不必瞻前顾后,有什么底我来兜。”

    太阳落了山,过了六点,是林公馆的晚饭时间。

    算来,云知离家也有日了,楚仙与汪公子的好姻缘也因此搅黄,家中阴郁的气氛始终未散。

    二伯林赋行听说五丫头被人救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陈福无故失联,苏州家业还有一摊子事着他,原是打算吃过饭就走的。

    林赋厉委没有想,何掌柜、周掌柜他们会突然登门造访。

    八个掌柜一次来了六个,将人拒之门外是不可了,一大家子见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均有些手足无措,老三问他们不是约了明日,何掌柜一拍脑袋,说抱歉记错了时间。

    林赋厉忙给老三使了眼色,想让他们二楼书房,没想周掌柜单刀直入就说“救五小姐是头大事,我们几家店都关张好些天了,不宜再拖,不如早些商量对策吧”

    老大和老三本想瞒着家里,没料想出了这纰漏,老二果然当场了疑问“他们是谁说的什么店救五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见裹不住了,林赋厉不得不对二弟稍作解释,让家中的妇道人家先回房里去,请客人坐下来慢慢谈。

    则二伯坐镇苏州老宅,林瑜浦手也有一些慈善性质的生意是在他手中的,但是当他听闻父亲临终前竟将八间商铺交付给云知时,亦是怎么都不敢置信。

    单说沙发座有两位在沪的何掌柜的何味堂、周掌柜的金玉铺是颇具名气名气的,另外个有做古玩的、有茶馆的,店址在苏杭的闹区,光是月租都不低还有两个在北方没赶得及,想来也是差不离的。

    三位兄弟是各有想法,至少心中是有一点达成共识这八个生意需得拿回来。

    过茶水,他们来来回回讨论了一圈,林赋厉终于委婉表了态,老三附和说“毕竟云知现在也不在家里,总归是林家的生意,我们做伯伯的也不坐视不理。”

    哪知何掌柜当先了口,说“几位林家的大爷怕是弄错了吧这些生意是我们己的生意,只是租用了林家的店铺,何来归还生意之说”

    林公馆外,街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云知坐在车后座,借着月光擦拭着望远镜的镜面。

    阿义捧着两包炒栗子过来,先把一包递给她,再回副驾驶座和阿成分着吃,五小姐气定神闲的,忍不住问“几位掌柜都进去好一会儿了,小姐不进去么”

    阿成说“小姐有小姐的考量,插什么嘴。”

    两位侍从兵已经觉的把称谓从“云知小姐”缩略成了“小姐”。

    “不急。”她剥着栗子,“还得他们再吵吵。”

    阿义“吵”

    云知在来前同几位掌柜打过照面了。

    这一出戏她写了“剧本”,得先由几位掌柜们唱完“白脸”,她这个“红脸”才登场。

    来之前,她说“诸位掌柜需得要我几位伯伯明白的一件事们和林家只是租赁关系,而非雇佣关系,只不过们都是祖父的挚友,心中也有一片赤诚爱国之心,才愿意拿钱资助那些学校、科学团还有革命军,一直以来祖父是召集人,所以会盘下店铺租给们,那么严格算来,与林家有关系的最多是八家店铺的门面,生意是属于们己的。”

    “尽管如此,们也都是和祖父正式签了租赁合同,有些签了五年、有些签了十年,期限内不可强行收回,否则三倍赔偿金是不免的。这是其二。”

    “当然,我的伯伯们也有可宁可赔偿也要收回铺面,说不定还会威胁们私底下做这些政府不容许的生意要这个份,们也无需给他们面子,吵就是了。”

    “要是让他们认定们都是慈善家,反而就被捏住了软肋,其大家都是趋利避害的生意人,还是应按着生意场的规矩来我大伯不好糊弄,必要时不近人的大可直说,要真的将事闹大了,大家都倒霉,林家肯定也脱不了嫌隙的。”

    “这也是我祖父的意思。”

    当初,老爷子把这一切危险的生意交孙手中的同时,不是没想过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于是令福叔转述给她,既为保住林家,亦是留给云知后路。

    最重要的是,老人家不愿辜负这些忠义之士,不愿头来让林家成了过河拆桥之辈。

    剥八颗栗子时,她借着望远镜周掌柜从林公馆花园往外疾走。

    “阿成阿义,可以准备了。”

    下了车,她带着两位护军使侍从兵大喇喇往公馆方向而去。门房初时还没认出来人,近,见是五小姐,俱是大惊失色,不及他们回去传,她佯作意外地叫住周掌柜“周掌柜您怎么在这里”

    老掌柜抿着嘴,满面怒气并借位冲对她比了个“欧”。

    刚迈别墅门前的台阶,就听里头传出何掌柜的怒骂声“这两年生意本来就不景气,亏损了那么多还照样给家那宝贝儿子的研究所打款,还不是着林老爷子的面子们现在还反过来要我们算账行今天索性一笔笔算清楚”

    “何掌柜,什么事犯得着动这么大肝火呀”

    客厅内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蓝色灯芯绒连衣裙的短发孩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身材凛凛的军官,她越过门槛,笑吟吟道“诸位伯父们,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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