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九霄云殿上的事情,原本是天家秘辛,因为不管是夜神的生母,还是天后的算计,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荼姚当日只召了她手下的雷公电母,未尝不是做此打算。只可惜被郁烈一搅和,九霄云殿塌了一半,蔓延的死气隔着十里都能看见,更休提后来涌进去挨了一顿揍的仙人天兵天将,这事再当做没有发生已经是不可能了。
    或许太微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后来进来的人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郁烈只是指责荼姚杀人伤人,但并没有说明白杀的究竟是谁。而天界的种种旧事,想来他作为冥界鬼君也并不如何清楚。
    此事之后,天界的确有些小道消息悄悄流传。什么 “天后以莫须有的罪名逼杀夜神”、“夜神生母谋反伏诛”、“天后忌惮夜神想除掉他给火神铺路”、“夜神和冥界关系深厚”、“夜神生母是冥界公主”等等等等,有些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些一听就是瞎扯。对于这个太微倒并不如何在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没有当事人亲口证实,传言也就只是传言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逐渐被人淡忘。而传言中的几个当事人几乎都在人前销声匿迹了火神被天帝亲手提溜回栖梧宫养伤兼继续关禁闭,夜神的璇玑宫干脆封宫不见外客,传说中的冥界括苍君更是连个衣角都没见着,连天后都不怎么在外面走动。就算有人想要找人证实也没有机会。
    洞庭湖。
    一个少女背对湖岸坐在水边。她身着荼白上襦、缟色下裙,梳着凡间时兴的垂髫分肖髻,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枚折枝梅花银簪,搭在右肩的发辫上则系着一根两指宽的素白雪纱发带。
    一阵风吹过来,发带尾端悬着的白色流苏在她身前晃了晃。
    “你来啦。”少女开口道。她的声音很轻,透着萦绕不去的病气,
    “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护卫打扮的男子拱手抱拳。
    “他可还好”
    护卫道“根据打探来的情报,应当没有性命之虞。”
    少女无意识地用脚踩了几下水。如今天气渐寒,湖水冰凉,她却赤着一双脚浸在水里,好似对冰冷的温度毫无所觉。
    护卫道“女郎可要去看看他”
    少女道“还不是时候。”
    “那可要知会水神”
    少女笑起来。
    她站起身,稳稳当当地立在水面之上,湖水轻而有力地承托着她,水流划过她赤丨裸的双足。
    她的身形单薄而荏弱,仿佛春日檐上的最后一捧雪。
    “知会他做什么呢”她说,“等到天下水族都死绝了,才能得这位菩萨动一动呀。”
    “女郎”
    “阿甲。”少女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1,却不是让人息事宁人、姑息养奸有些人,真是让人尊敬不起来。”
    璇玑宫。
    “总会有人知道当年旧事,总会有人猜到到底发生了何事。”涂艳山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经过几天的调养,她的伤势尽皆平复,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性子。
    对面没有回应,只是伸过一只手来落子。
    白子在棋盘上已现合围之势,但这颗黑子一落,仿若一柄利剑,将白子的大好局面打得七零八落。
    涂艳山“”
    她皱着脸叹了口气,道“和你下棋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南红看了看她,不言不语。
    涂艳山也已经习惯了同僚的沉默。她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里,扭头看了一眼寝殿紧紧闭合的大门,自言自语道“天帝突然来这里,该不会又有什么坏主意吧南红,要不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一只手就伸过来揉乱了她的头发。
    “啊殿下我的头发”
    “又想干什么坏事”
    “哪有什么坏事”涂艳山反驳一句,然后偷偷在心里说只是想去偷听而已。
    “别担心。”郁烈说,他敛袖伸手,拿起一枚黑子,在指间轻轻摩挲,“你以为谁都是郁冥觉吗他不会做什么的。一个人戴久了道貌岸然的假皮,也就不太好摘下来了。伪君子比起真小人,身上那张人皮还是要披一披的。”
    涂艳山小声道“但夜神殿下和您不一样啊。他对天帝还挺尊敬的吧”
    可不像殿下你出手狠辣六亲不认。
    当然,这句话她明智地咽回了嘴里没有说。
    “是啊。他不像我。”郁烈的话近乎一声叹息。
    “但这一关,他终究是要过的。”
    涂艳山道“若天帝真心劝慰,或许”
    郁烈一笑,笃定道“不会。”
    天帝太微假的终归是假的,他之前看不清,是因为对你还怀有期待。若这期待消失了,他终会看透你的自私凉薄,从此你再不能以亲情为饵束缚于他。
    一声轻响,郁烈将指间的黑子落在棋盘上。
    原本散落的黑子被这新落下的一子点活,由利剑转为腾龙之相。
    寝宫内。
    太微收回灵力,道“伤势恢复得不错,看来括苍君待你的确是情义深厚。”
    润玉没有接话,他知道太微还没有说完。
    果然,太微只是微微一顿,就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何时与括苍君相识”
    “回父帝,孩儿之前并未见过括苍君。”
    依照郁烈的谨慎,他来天界的首尾早就被清扫干净了。所以润玉这句话说得面不改色,他相信郁烈,也笃定天界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痕迹。
    太微的确并未起疑。他已经派人查探,在此之前,确实没有在天界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看来,应是你的母亲与他早先相识了。”太微感叹了一句,不欲多说。括苍君所牵扯出来的事情于天界而言或许并非是全然的坏事,如果利用得当,或许能变成一个机会。但这些谋划他绝不可能宣之于口,于是转了话头,轻嗔道“动心忍性,动心忍性,为父教过你多少次。如今你和天后势成水火,这让本座十分的为难。天后是有些过分,但她是奉了本座之命。你拂逆天后,就是拂逆本座。九霄云殿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当做是个教训吧。”
    润玉应道“孩儿知错。”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习惯了不去深究是非曲折。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只要扣在他的身上,就只能是他的错。
    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却有一个微小的声音问道你错在何处
    他闭了闭眼,不去听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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