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对我的未婚妻,似乎分外地上心。”
旭凤也站起身来,道“我希望你能取消与锦觅的婚约。天界的权力,我不会与你相争,也会替母神赔罪,我唯独希望你能放下锦觅。”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在此情此境下听来,竟让人觉出几分滑稽与荒谬。
“我与锦觅的婚约,是父帝与水神定下的,我有何权力说放下就能放下。”润玉转身直视旭凤,冷声道,“再者,天界的权力,从来都是握在父帝与母神的手中,他们愿意交给谁,不是你争与不争能够决定的,你明白吗”
旭凤道“我与锦觅两情相悦,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润玉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心道,我自然知道我与她在一起不会幸福,但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刚才的话
他实在不想再与旭凤多谈。
虽然,他原本是想与对方商议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但今天这短短的一段对话让他完全没了这种心情。对方的言行没有恶意,却让他感到一种无声的嘲讽旭凤毫不在意的、可以随随便便舍弃的,可能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从来不在一个世界当中。
他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遭遇到的,恰如南北两极。
再多的言语又有什么用处旭凤不会知道他的隐忍和痛苦,正如他无法理解旭凤的天真和明粹。旭凤可以毫不在意地将帝位“让给”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去解除天帝与水神的上神之誓对方从不考量人情世故,也从不考虑所言所行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呢四千年来恪守礼节小心权衡,最后不过得一个清贵的虚名。
“婚约的决定权不在我的手中,你若那么有本事,就去请父帝改变主意罢。”润玉丢下这一句话,甩袖走了。
夜,布星台。
给我,抢我。我从来都是靠你们母子的施舍度日。
你们总是决定给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受。
从现在开始,我要主宰自己的天命,从此刻开始,我要自己选择
润玉站在布星台上,静静地看着满天星辰运转,看着远处夜色苍茫浩渺。
如果说之前天帝的话让他有了那样的念头,今日之事,则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或许之前,他对于未来之路还有些许犹疑,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只能向前、无法回头,所以那日虽然对郁烈说明,他却迟迟未有所动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做一个善良的好人只会让人觉得可欺。
他这些年,小心翼翼,克己守礼,在这天界几乎隐形遁世地活着,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他终究做不得舍身饲虎的佛陀。
他要好好活着,要保护身边的人好好活着那个位子,他势在必得。
夜色洒下漫天星辉,映着那一袭白衣的人影,一时散发出坚定不移又一往无前的气势,如江中磐石,如逆水行舟。
郁烈隐身在远处,足下踏着星辉明灭的虚空。他远远望见此景,不由得点点头。
“您很高兴,为什么”南红跟在他身边,破天荒地开口问道。
郁烈道“我不是高兴。只是有一种这件事终于来了的感觉。”
南红轻轻一歪头,满眼不解。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这湾泥沼之中越陷越深,不如干脆利落地割舍。虽然万分不希望他走上这样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但既然已经注定踏足其上,自然是早点明了更好。”
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些事情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从此以后,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拿;我握在手中的,谁也不能逼我放手。”
润玉并不知道郁烈已经悄悄来过又悄悄离去。他此行并没有叫上好友,因为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这一面。
对方眼中的自己,端方守礼,温和淡泊这是他,却也不是他。
他在这九重天阙里生生被磨砺出不争不抢温雅随和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终究不是圣人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有爱就有恨,有豁达就有执念,有温和就有冷漠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哪一样逃得过
走上这条路,他注定要舍去这温和无争的表象,但在郁烈面前,他愿意只作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虽然他知道,郁烈有很大可能并不在意这些。
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敢去赌。
他可以看透人情,却不敢再赌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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