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触的地方探入,他看到的比连昱道君更多、更真切,也更加触目惊心。
    眼前这具身体,已全然没有正常的构造,骨骼筋脉应该存在的地方,是永远燃烧着的纯白色烈焰。
    难怪之前邝露对他提起,郁烈在为他疗伤时,竟能同时催动水火两系灵力。
    原来,那灼烧神魂的红莲业火,是被傅紫云生生炼进郁烈体内的。
    是什么样的人,能将亲生儿子的根骨一寸寸抽出,日复一日地以业火灼烧
    “如今对你可还会有什么损害”沉默良久,润玉才问了一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纵使再痛心,再难过,也无济于事,只会平白惹对方担忧。
    郁烈动了动手腕,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道“红莲业火原本是傅紫云的命火,她将一身纯火渡与我身,此火自然奉我为主。过程是难熬了些,却也不会有什么损害。”他看得出润玉心中所想,又说,“其实,我很佩服她。”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连昱道君府,因不赶时间,也就没有用遁术赶路。只沿着路慢慢地走着。
    “我们从九州回来之后,我又去查证过。傅紫云的确不是傅筠海的女儿。她的生父生母已不可考证,想来是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孤儿。”
    “那么傅族长为何要将亲子说成是养子”
    郁烈道“因为傅重阳资质不足,无法继承族中秘宝九星引。”
    润玉点点头,没有再问。
    郁烈道“从她之前的只言片语间听来,族长夫妇对她极好。他们猝然离世后,她为复仇踽踽独行数千年,出手狠辣、干脆利落,不为温情蒙蔽、不为血缘牵绊。如同离弦利箭,百折不摧,只为一个终点。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让人觉得敬佩。”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
    郁冥觉与傅紫云相识相恋,恐怕也没有多少出自真情实意。或许他以为女子对恋人总是会柔软几分,假以时日,他总能套出九星引的下落。可惜他不知道,傅紫云从来不是寻常女子。
    她是复仇的利刃,是不灭的业火,不管是恋人还是孩子,都不可能使她偏移半分。生前死后,她谋算了一切,谋算了所有,终于促成先冥帝的陨落。这种人,可怕、却也令人敬佩。
    郁烈的语气不像儿子对母亲,倒像是一个局外人对戏中人。
    润玉看了看他,终是笑了,道“你们母子的关系还真奇怪。”
    郁烈道“母亲,儿子,这些称谓本就没有什么意义。感情深与浅,也从不是什么血脉决定的。”
    她以他为复仇的利刃,他也只把她当做一场磨砺。
    他不会向她祈求母亲的关怀,她也不会向他索求儿子的敬爱。
    她不曾欠他的,他也不再欠她的。
    “世间种种烦忧,多出自求而不得。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们是血缘上的母子,这一点无可更改。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实话。在他意外坠落天界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傅紫云了。最初是不愿想,后来是无暇想,再后来是没有必要想。
    但冰湖一夜,他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心。那个寒衣缃裙的女子,音容宛然,泠泠湘潭。原来这五千年以来,他从未真正忘记过。
    郁烈顿住脚步,回望笼罩在夕阳下的城郊。
    再往远处,那一片孤云之下,便是洛津城。
    傅紫云,我对你再无所求了。郁烈心道,今日离去,就此别过。
    润玉陪着他停住脚步,见他神色由淡然到释然,最后又问了一句“不后悔”
    郁烈笑道“这三个字我曾经拿来问你,如今又被你拿来问我。唉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还是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更适合我。”
    润玉玩笑道“天界可没有闲人这一职务。”
    “自我以后不就有了吗以后就要仰赖大殿多多照拂啦”
    “”
    “殿下”涂艳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来,泪眼汪汪,“呜呜呜殿下”
    然而殿中的景象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气氛凝重凄风苦雨。
    轻烟袅袅,淡香缭绕。
    润玉端坐在桌前煎茶,一袭白衣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郁烈坐在对面看他煎茶,眼神充满了某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情意。涂艳山认为那是野猪对被自己拱了的小白菜的关爱。
    总之,殿中的整体气氛安静祥和,甚至还有几分其乐融融。
    涂艳山难道我之前听到的消息是在做梦
    她愣在门口,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一汪眼泪都被憋了回去。
    还是润玉先看到了她,有些讶然“涂姑娘这是怎么了”
    郁烈勉强把自己的眼神从心爱的小白菜夜神身上撕下来,纡尊降贵地给了涂艳山一个眼角“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啧,你的眼睛又肿了,好丑。”
    涂艳山“”
    涂艳山的泪水都被怒火烤干了
    看看人家夜神大殿
    殿下你再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啊
    好气
    润玉将茶杯递给郁烈,“快喝口茶堵上你的嘴。”
    郁烈接过茶杯,听话闭嘴。
    “涂姑娘可是为了冥界之事而来”
    “是啊,”涂艳山对一句话制服郁烈的夜神简直敬佩至极,于是她全然无视了自家殿下,道,“昨日连昱道君发布诏令”
    括苍鬼君除去冥籍,贬斥下界,无诏不得回返。
    连昱道君之于冥界,颇类似斗姆元君之于天界。地位举足轻重,但一向超然世外不理俗事。
    如今却一反常态,莫名其妙下了这样一道无头无尾的诏令。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啦。”郁烈懒懒地说,“说不定这诏令正是我需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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