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她,仿佛是能看到她心里的想法,“说起来,钟姐姐你为什么要穿鞋子呢”

    钟艾还在脑补大佬惨兮兮的童年,听到这句,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保护脚不被扎伤,还有冬天的时候保暖啊。”

    阿丽慢吞吞地说“那还好。我的脚不会被扎伤,我也不怕冷。”

    再次被提醒自己其实很菜的钟艾扎心了大佬。

    邝露在一边看得好笑,偏头和钟艾小声说话。长长的秋千索一晃又一荡,将轻声絮语揉进了夜风里。

    水榭中,郁烈收回目光,道“这些时日,钟小艾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钟艾的年龄在润玉看来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小孩子总会得到更多的宽容,而且钟艾本身并不是惹事的性子。“她来了之后,邝露都活泼了很多。这些年,她跟在我身边,见到的都是积年的修士,也确实太沉闷了些。”

    “是啊。她是个真正的新人。”郁烈也觉得很有趣,“单看外表,谁能想到她才是最年少的一个,而阿丽的年纪足以做她的祖宗呢。”

    既然说起了阿丽,郁烈就顺口补了一句“我已经和阿丽说过了,明天她随你们一起走。倒是要劳烦陛下替我照看她几日。”

    润玉不是很在意,也并不觉得这种事称得上“劳烦”,“已经帮你看了一个,不在乎再多一个。”

    郁烈愣了一下。

    这种轻松中带着点调侃的语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不奇怪。但从眼前这人口中说出来,就让人有点意外。

    他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人,又低头看了看酒坛中剩下的量,心道唔,这一定是喝醉了。

    于是他伸了两根手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轻声问“看,这是几”

    润玉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没醉。”

    这三个字说得自然又流畅。

    如果他没有在下一刻就撑着头微阖了眼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郁烈带着点笑摇了摇头,伸手一弹酒盏,发出一声悠长的“叮”。

    “是,你没喝醉,”他轻声自语,“你只是把自己喝晕了。”

    夜风忽紧,风摆荷塘。

    淅淅沥沥的雨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打在树叶上,潇潇飒飒;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

    郁烈转了视线看向榕树下,荡秋千的姑娘们不知何时早已经跑走了。在这一片连绵的雨声里,只剩下水榭中一醒一醉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说毫无来由地,他想起破碎的记忆中的一幅画面。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忘川之侧的灵镜台。

    他与体内肆虐的业火搏斗了几天几夜,终于将其暂时压制下去。他睁开眼睛,透过支起的窗户,看到渐没的残阳和围拢在残阳旁边的赤红的火烧云。

    身下的被褥软软地拥着他,鼻端嗅到的是淡淡的草药香。

    在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脑海中一片空茫。他并不讨厌那种空茫,它让他觉得平静、觉得安然。

    就如同此刻给他的感觉一样。

    郁烈站起身,绕过桌子,将醉倒的人半搂半抱地扶起来。

    正当他试图让对方的胳膊环过自己脖颈以方便借力的时候,被扶着的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郁烈问。

    润玉看了看他,不说话。

    郁烈用空着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发现这依然是个醉鬼。

    但是这醉鬼并不想让人扶不,或许和“扶”这个动作无关,他只是本能地排斥在这种意识迷蒙状态下的身体接触。

    郁烈叹了一声这人平时得有多警醒,连醉都醉不踏实。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劝哄“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

    润玉微微蹙了一下眉。他的眼睛很澄净,极少有情绪波动,所以总给人一种清清冷冷的感觉。但在这种醉酒的状态下,澄净与冷清变成了一点点迷惘和茫然。

    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半晌才“嗯”了一声。

    郁烈忍不住笑平日冷静稳重的天帝陛下喝醉了之后却是难得的乖巧,这真是他这段时日以来最有趣的一个发现。

    或者,酒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在时光中酝酿得浓烈,却又帮人卸下在时光中搭建的重重心墙。

    长廊上的两个人影渐渐消失在尽头,水榭中的夜明珠柔柔地亮着,倒映在剩了半杯酒的酒盏中,好似一轮小小的月亮。

    今夜,卸下心墙的又何止是一个人呢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曾经那个手执利刃踏火而行的少年,终于在万载之后的异乡,得到了属于他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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