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看见一个男生。

    男生也穿着和江淮一样二中黑色校服, 比他要高。他弯着唇角,眼里却不见笑“适可而止。”

    严松隐隐约约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可他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也理应没见过, 一个普普通通高中生, 怎么可能能接触得到他

    他两眼一瞪“你又是哪来小崽子松手”

    自从在丈人家当了管理层,严松就鲜少这么跟人吆五喝六了,他得端着。可连俩毛都没长齐小兔崽子, 其中一个还是他儿子都要骑到他脑袋上了

    先有你爹后有天, 子从父命, 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规矩

    助理赶紧来拉人, 严松狠狠地把手臂往外挣但意料之外, 男生忽然松了手,严松没刹住,猛地一踉跄,险些没站住, 被连忙过来助理给扶住了。

    他脸色愈来愈差, 上下打量着男生“你是谁”

    要不是这是在校门口, 他恨不能就把这小崽种一起给教训了。

    薄渐微微垂眼“江淮同学。”

    严松讥道“同学,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薄渐没说话。

    严松指着江淮“我是江淮他”亲爸我跟我儿子说话,有你什么事你还动手

    但严松这句话没说完,江淮懒洋洋地把手机屏翻过来,正对着严松“我报警了, 有话等去派出所一起说。”

    严松细眼一瞧显示正在通话中, 拨打号码“110”。

    “你这是干什么有必要报警吗挂了”严松一惊, 也顾不上跌份,挂着鼻血就去抢江淮手机“这有什么好报警你这不是自找麻烦”

    江淮躲开,冷冰冰地睨着严松“要不一起等警察来,要不赶紧滚。”

    严松手扑个空,脸色青红黑白都转了一遭。

    他当然是不怕警察,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能怕警察

    就是怕江淮这小崽种万一真把警察叫来,到时候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全一窝带回派出所这事要传进他老丈人耳朵里,让那老头知道他背着家里出来偷偷认儿子,那他麻烦可就来了。

    “一条穷命,不识抬举。”严松从牙关缝磨出一句话,转头踹了脚助理“走了”

    校后门外街不算拥塞,严松也不用助理摆谱了,“嘭”地带上车门,迈巴赫扬长而去。

    江淮低着眼皮,慢慢吐出一口气。他踩回滑板,懒洋洋地把手机揣回衣兜。他看着薄渐半晌没有说话。

    “他走了。”薄渐轻声说。

    江淮从没想到过严松会到他校门口来找他,也从没想到过薄渐会恰好撞见严松来找他。于是他是oga,不是aha这件原本就滑稽事,在严松话语下,显得愈发滑稽可笑。

    显得他假装aha这件事愈发难堪。

    仿佛如果哪天他承认了自己是oga,就万劫不复。

    江淮感到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来自于他对自己是oga不认同和憎恨,而是当别人得知他是oga时,看待他眼光。

    软弱,需要依附别人菟丝子。

    他失去了保护别人权利和能力,成为了某种需要仰仗别人庇护人。

    他衣兜里手稍有些抖,他嗓音却还很稳“知道。”

    薄渐垂眼,认真地望着他“真报警了么”

    “没。”江淮低头轻嗤“网上找通话截图,骗骗没脑子人。”

    说完,他自觉好像也把薄渐划进了“没脑子”种群,眼睃过去“不包括你在内,你有脑子。”

    薄渐笑了声,探进他衣兜,握住江淮手“嗯,我有脑子。”

    近六点钟,天沉暗下来。

    拖着行李箱出校门住宿生愈来愈多。可薄渐不避讳,他把江淮手从衣兜拉出来,裹在掌心“走吧。”

    江淮不大自在“去哪,我和你不顺路。”

    薄渐“和你一起去接江星星。”

    江淮抬眼“你家司机不是在等着你吗”

    “没事。”薄渐轻笑起来“他被我鸽习惯了。”

    江淮“”

    拐出街口,行人车辆少了些。

    树木,高楼倒出长长影子。夜色将至,风冷下来。

    江淮踩着滑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滑。他要稍快些,落薄渐两个身位,薄渐只看得到江淮一个扎着小辫儿后脑勺。

    “其实没什么事,”他听见江淮说,“你不用陪我。”

    薄渐没说话,拉住江淮衣角。

    江淮没搭理他。他挎着包,冲锋衣没拉拉链,薄渐一扯,像小朋友排队队,后头拉着前头衣服,又像是玩老鹰捉小鸡,幼稚得不行。

    “我爸妈离婚很多年了,”江淮说,“今天到校门口来发疯那个男就是我爸。我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薄渐揪紧江淮衣角。

    江淮懒懒散散道“他缺个aha儿子,所以想让我去他家可能是嫌弃他和他新老婆生beta儿子不顶用,他准备让我继承他非知名乡镇企业家祖业。”

    薄渐“”

    江淮稍回头,嗤笑出声“那我能回去吗要让我腆着脸给人当儿子,好歹至少得是个知名乡镇企业家,单单有钱”

    薄渐一惊,扯住江淮校服“小心”

    江淮“”

    没等江淮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滑板前头撞到什么梆硬石头墩子上,人仰板翻,薄渐拉校服拉了个空,江淮人下去了,校服徒掀到头顶。

    薄渐“”

    江淮坐在地上,静了一会儿,有始有终地说“是很难打动我。”

    光顾说话没看路,江淮自己也觉得傻逼。他想薄渐肯定又要笑话他了。

    可薄渐没笑。

    他蹲下来,把掀到江淮肩膀高校服下摆放下来,理整齐“那什么能打动你”

    “开玩笑。”江淮“啧”了声,笑起来“那种傻逼东西,有名没名,我都不可能腆着脸去给他当好儿子。”

    “我知道。”薄渐放轻声音“但我问是你在害怕什么。”

    江淮愣住了。

    薄渐注视着他,浅色眼像浮冰水,干干净净。

    他说“我觉得你在害怕一件事。”从他刚刚认识江淮,刚刚发现江淮是oga时候他就看见,江淮在害怕一件事。

    江淮不想让自己是oga这件事被公之于众。

    以前薄渐以为江淮害怕别人知道他是oga是因为江淮不喜欢oga,所以掩饰,躲避,甚至逃避自己oga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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