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的男人一只手依旧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按在她头上。

    看她抬头了,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像牛一样,其实有些滑稽。

    “别哭了大侄女,回去好好上课,晚上放学叔叔来接你。”

    旁边站在的门卫大爷都看得不落忍了。

    学校里广播声音挺大的,刚才他也听了个全须全尾,算是知道这小姑娘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现在看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大爷好心地劝“是啊小姑娘,你也是高三的了,再咬咬牙冲一冲,等高考考上好大学了,以后你就不会遇到那种人了。”

    门卫大爷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思想观念很有局限性。大概在他的观念认知里,就觉得考上好大学的娃娃都是品学兼优的。

    寒露很少体会到外界传来的温情,或许偶尔有过,她却从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很多路人的温情是短暂的,廉价的。

    曾经年纪尚小时她也遇到过看她可怜,想要替她改变成长环境的好心人。

    刚开始对她百般可怜同情,可等知道她父母是怎样的人,再看她时,哪怕努力掩饰,依旧在眼底透露出对她的怀疑审视。

    就好像已经提前预知到她的未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楼叔叔说,他晚上还要来接她放学。

    一颗无依无靠的心,忽然就这么有了着落。

    哪怕这份着落可能是短暂的,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寒露还是想要不管不顾,付出一切地去抓住它。

    所以她想要在楼叔叔面前表现得更好,更乖巧。

    寒露抹着眼泪笑着小声跟门卫大爷道了谢,又转眸看向楼岚,想要说什么,却又嗓子眼堵着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她才握紧拳头,低头乖乖“嗯”了一声。

    “嗯就赶紧回去啊,该要做操了吧”

    楼岚眯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她,抬了抬下巴让她走。

    有心想要等他走了自己才回去的寒露抿唇抬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躲闪开,乖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等憋着一口气走到一棵黄果树下,寒露终于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去,却见男人依旧站在那里,连站姿都没变,只是用幽深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

    男人站姿并不如何挺拔,甚至还有些歪,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一身骨架好似也被他散漫的气质浸透,就连唇上叼着的烟,都透着股漫不经心。

    这样的他,无论谁来看,都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好人。

    绝对是走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了就要下意识绕道的那种。

    可寒露却看得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这样的他,也整个烙进了她的脑海里。

    见她又转身看回来,男人回过神,又抬手摆了摆,示意她赶紧走。

    眉头皱着,显得有些不耐烦。

    寒露却抿唇笑了,唇角绽放出一抹羞涩腼腆的花来,纤细的手也抬起来小弧度摆了摆,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知道他在原地等自己,知道晚自习放学时,无边寂静的街道,昏暗的小巷,都会有他陪着,寒露突然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云雾拨开了,阳光照下来了。

    寒露回去后,又被赵老师叫去校长办公室,校长给予了亲切的问候与关怀。

    末了才仿若随意地问起寒露有没有见到她叔叔。

    寒露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心下如何想不重要,面上一派腼腆乖巧地表示这件事她也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不过还是感谢领导感谢老师帮她澄清了谣言。

    至于这两天受到的恶意骚扰寒露想都没想过要告诉学校。

    学校领导这么容易就站在了她这边,看起来和蔼亲切又富有正义感责任心。

    可寒露没有感动,没有感激,反而有些荒诞的想笑。

    所以其实人,只有强势,豁得出去,让别人怕了,知道不好惹了,才会开始能看见她的诉求吗

    至于班主任所说的工作疏忽,没能第一时间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不过听一听罢了,谁若是当真了,谁才是真傻。

    真心为她费心、为她付出的,是那个总爱叼着烟歪着肩膀的男人。

    再次回到班上,大家的注意力依旧会放在寒露身上。

    不过比起寒露,他们现在更关注的还是张佳。

    张佳没脸回教室,在广播室念完检讨书后就硬着头皮请假说自己身体不适,就提前回宿舍了。赵美丽也没为难她,反正这个学生也不是读书的料,大概率混个高中毕业证就离开学校,也不强求。

    可教室里没有张佳本人,大家还是讨论得热火朝天,一会儿一个猛料从外面打听回来。

    等到第三节课下课时,寒露那个已经把桌子拉回来的同桌已经伸长了脖子,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跟寒露分享她听来的最新消息“哎寒露,你知道张佳打a胎的事吗笑死了,听说她自己都不知道怀的谁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啧啧。”

    寒露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什么评论也没说,因为她知道,面对这种事,无论自己开口说什么,都能被人随意扭曲成另外的意思。

    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口不言。

    寒露只是低头继续思考老师离开时留在黑板上的拓展题。

    她没有太多钱去买题卷,所以每天老师们叫课代表誊抄在教室后面黑板上的思考题寒露都会认真去做。

    那个女同学见状,颇为扫兴地撇撇嘴,拉着板凳又往另一边凑,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两个人头碰头说得热火朝天,等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发现自己忘了去厕所。

    中午食堂人很多,寒露习惯了再在教室里学习十来分钟再去食堂。

    因为有了上午家长直接找到学校讨公道的事,知道寒露的人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地逗弄欺负她。

    毕竟都还是学生,对老师领导家长这三种身份,普遍怀有天然的敬畏。

    只有昨晚没得手,反而受了伤的黄毛几人,远远盯着独自安静吃饭的寒露,时不时说几句话,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另一头,楼岚回去后一觉睡到下午,起来洗了个澡,晃晃悠悠擦着头回到床边,弯腰单手把床垫抬起来,摸摸索索,抠出了之前压进去的那张卡。

    晚上八点多,请阿海他们几个兄弟出来搓了一顿,几个人勾肩搭背熟门熟路地操上家伙什,到地儿又就近在垃圾桶里随便腾出个黑色垃圾袋。

    “这袋子结实不别一套就破了吧”

    “尼玛的以为整安a全a套捅女人呢破就破呗,又搞不出人命。”

    开了句黄a腔,几个年轻男人嘻嘻哈哈。

    捡垃圾袋的那个男人扭头去看楼岚,见他没吭声,就明白今晚要揍的人根本不用掩饰身份。

    得,看来楼哥这是准备个“长期服务”。

    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得罪了楼哥。

    别看楼哥平时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真让他记恨上了,那才叫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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