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捆得严严实实的他师兄,自在门掌门岳行川朝他投来最后一眼,便毫不留恋地朝那阵中滚了进去。

    去意之坚决,连手中握着无数系统道具的赵爵都来不及将他拉回来。

    赵爵将岳行川囚禁在此处后,便不再伪装成“赵器”了,然而又似是怕岳行川恼了他一般,每日里絮絮叨叨地,将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又为什么做都一一同他解说分明。

    岳行川听得越来越是心惊,他最初只当赵爵是邪道中人的卧底,混进来意图危害本门,然而这些天听下来,这其中涉及之事却已经是远超他想象了。

    他自然也是试过无数次逃离的方式,然而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哪怕是哄骗得赵爵放开了自己,却仍然无法离开此处一步,也传不出任何讯息去。

    那显然并非正常人所能有的本领。

    天下、师门和弟子,都是他心中之重,岳行川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他在这种境地下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早做好了自己总有一天要入阵以身相殉的准备,师门交到叶燃手里他也极为放心,唯一遗憾的是没法给这孩子留下只言片语,待她知道自己身死只怕是要伤心许久

    岳行川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赵爵对他的执念深重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是破灭万千世界,视人命如草芥,也要再见一面的执念。

    赵爵眼角余光瞥过窗外掠过的一道白影,唇角浮起一缕淡淡的微笑,却只做不觉,转头朝着书房门外温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叶师侄”

    随即便见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自窗外跃了进来,满脸不耐地道“少乱拉关系,我可没在山上见过你。”

    说着目光在赵爵尚未收起的那幅画上扫过,微微一凝,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开去,道“我还当襄阳王府有什么了不得的天罗地网,也不过如此而已。”

    赵爵心知他必定已经看到了画上的人,却不点破,只微微一笑,道“本王是诚心想同叶师侄合作,又怎会布置什么天罗地网。再者此间世界之人尚未开化,如同井底之蛙,哪里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何等广阔,我们自在门人又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白衣青年正是叶灼,他双手抱臂,轻哼了一声,却不曾反驳赵爵的话。

    赵爵目光微闪,他自从拘禁了岳行川后,明面上就再也不曾回过山,但因着自己的谋算,每年都会隐身暗处,观察门中情形。

    如叶灼这样在下一代弟子中出类拔萃之人,自然是他的重点观察对象。

    叶灼对师姐那满腔不可言说的情愫又怎么逃得开他的眼睛。

    赵爵微微一笑,道“燃燃是我和她师父一手带大的,她心中所思所想,这世上只怕没有别人比我更清楚。”

    果然便见叶灼神色大变,看向自己的眼神也立时锐利了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方缓缓道“燃燃是我和她师父一手带大的”

    叶灼略有些焦躁地打断他,厉声道“这话你方才说过了,又说一遍做什么”

    赵爵仍是那不紧不慢的模样,续道“叶师侄年纪尚轻,大约还是不知道的,这世间的女子,纵然无心情爱,对于与自己孺慕长辈相似的人也总要多出几分好感来。”

    他算计人心多年,此时要哄叶灼入套,自然不会信口胡诌。

    岳行川胸怀大义,行事洒脱,“赵器”则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叶灼纵然生得好,这性子却显然是两边半点都不沾的,要说能集这两人秉性于一身的人,眼前倒还当真有一位,正是南侠展昭。

    叶燃自从来到此间世界之后,对展昭确是一向另眼看待,虽不像同白玉堂那般说笑随意,于正事上却显然是信任有加的。

    赵爵见叶灼的脸当场便黑了下来,便知他也想到了展昭,当即笑得更是和蔼,道“本王确实对此间世界有些谋划,若是事成,自在门说不得也能完好如初。”

    叶燃浑身一震,不由得上前了一步,双目炯炯地紧盯着赵爵面上神情,却见他泰然自若,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由得眉头微皱,道“你所图为何”

    师姐行事从不瞒他,早将从前在山上和“赵器”相处的种种都同他细说过,两人早已断定赵爵包藏祸心。

    今晚原本定的是叶燃带着展昭一道夜探襄阳王府的,是叶灼收到赵爵暗中送来的讯息,约他独自前来相见,道是有和叶燃相关的事要同他说,此事又决计不可让叶燃知晓,他思忖再三才去师姐面前主动要了这活儿来。

    却不料竟听到了这样一个惊天消息。

    他第一反应便是赵爵在骗人,但是不知为何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

    自在门完好如初这是师姐一直以来的夙愿。

    叶灼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的淡漠冷静,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爵笑了起来,他在面前这个青年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脉的阴暗火焰,他们是同类。

    装得再像人,心底却始终藏着一只恶鬼,不过是被一个人桎梏住了而已。

    怕他发现自己不是人,才要努力学做人。

    然而人皮总有被撕破的一天,他不过是好心让这孩子早些体会到而已。

    “我有法子将此间世界的气运全数转移至中州世界,将天道裂痕修补如初,届时”他微微一顿,方笑道“整个世界都会恢复到此前的样子。”

    叶燃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赵爵笑得更和蔼了,“叶师侄,你什么都无需做,我这里早已诸事皆备,接下来你们两人什么也无需做。”

    叶灼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扯了扯嘴角,“你要我拖住师姐”

    赵爵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燃燃这孩子像她师父死心眼,却不知能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她要大义灭亲,我却不忍心对她下手,只要不跳出来同我作对便好。”

    只见叶灼垂眸沉思,脸上神情变幻,似是颇为意动。

    赵爵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藏于暗处窥测人心,并善加利用,是他最擅长也最兴奋的事。

    他决定给叶灼再加上一把火,手腕微翻,一个形似水滴的小金瓶便静静躺在了莹白如玉的掌心之中,“这里有三粒药丸,每日一粒,全数服下能令人尽忘往事前尘。”

    “天下、师门、兄长、挚交、爱人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就像一张白纸,任你描摹。”他低声的劝诱回荡在叶灼的耳畔,带着说不出的诱惑之意,“不会再有任何事和任何人挡在你们中间。”

    这最后一句话正戳中叶灼心底最为在意之事,他一直不敢问师姐,那位已经消逝在时间之中的明教右使,是否还留在她的心中。

    他知道自己若是开口问了,师姐必定不会瞒他。

    他怕的是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赵爵也不催他,只含笑立在桌前,颇有趣味地看他天人交战的样子。

    叶灼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方嘶声道“我如何能信你不曾在这药中动手脚。”

    赵爵坦然道“你身怀系统,难道还不知道用来检测成分么”他想了一想,忽然失笑道“也不怕同你说,这药原是我为师兄备下的,不过是略有些同病相怜之意罢了,要不要给燃燃服下,由你自择。”

    叶灼冷着脸一把将他掌中的小金瓶取了过来,紧紧攥在手中,道“师姐那处我会拖住,其余的事你自己做。”

    赵爵收回手,风度翩翩地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从头至尾,两人都不曾提及此间世界的无数生灵,就仿若他们的存在完全不值一提似的。

    目送着叶灼如飞鸟般在夜空中一掠而过的身影,赵爵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燃燃这孩子到底是受她师父影响更深,行事正大光明,罕用诡道。

    这小子心够狠,也够冷,可惜就可惜在他是燃燃教出来的,对人心的猜测到底还是不够阴毒。

    他同叶灼说的话九真一假。

    真相是他的确有法子抽取此间世界的气运去补中州世界的天道裂痕。

    他以自在门后山的那阵势为蓝本,又在曾去过的其他小世界中夺取了多种阵图研究,最终设计出了这如今在襄阳城内外布下的“补天大阵”。

    要将两个世界的气运勾连起来,还有什么人比身怀此间世界气运,又在中州世界长大的叶燃更合适呢

    将身怀中州世界气运又日日跟着师姐跑的叶灼一并填进去,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至于那药丸是他亲手炼制的。

    任何一粒都是没有毒的,然而等到三粒全数服下之后,其中部分药性相冲,便会有效果了。

    的确能令人忘却前尘往事,而后成为一张白纸,成为事事听从于他的傀儡。

    赵爵临时起意送出这药丸,无非是想看叶灼纠结挣扎,而后一步步滑向深渊罢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他得知真相后的痛苦模样了。

    冲霄楼共九层,高百尺,底层入口处共有八扇熟铜所铸大门,上刷朱漆,分别对应着八卦方位。

    襄阳王府秘密接待被拉拢的官员盟友皆在一到三层,其中呼雉呵卢,纸醉金迷,香鬓如云,是令人流连忘返的人间富贵温柔乡。

    四到六层是专为贵客所设,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恍若天上仙境降临人间。

    七到九层却是除了当年修建此楼的大师和襄阳王本人之外,再无人能进之处,据说密布机关暗器,曾有位颇得王爷青眼的幕僚醉后误入七层,被困入铜网,最终万箭穿心,烈火焚身,连个骨殖都不曾留下来。

    自此便再无人敢擅进上三层了。

    此时的楼顶却立着三条人影,衣袖被天风吹得猎猎作响,双足却俱都牢牢地定在琉璃瓦顶之上,毫不费力,足见轻功过人。

    正是叶燃同展昭白玉堂三人。

    此前四人分头将襄阳城外围的六十四个城垛俱都破坏了,随后叶燃原本想同展昭一道夜探襄阳王府的,叶灼却坚持由他自己前去。

    叶燃见他神情便知必定有什么缘故,只是当众不好说出口,她一向信任小师弟,想了一想便也应了下来。

    再见一旁白玉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便知白老鼠此时必定打着什么主意,与其让他一个人偷偷去冒险,还不如自己同展昭一道看住了他。

    遂有了三人共探冲霄楼之举。

    前六层他们三人已经都逐一探查过了,此时虽已夜深,却仍灯火通明,然而期间除了种种不堪入目之事外,倒并未有什么其他异样。

    只剩下这七至九层还不曾看过。

    这三层并不似寻常楼阁,不但无门无窗,最外层更是以通体以精铁浇筑而成,连个缝隙都无。

    白玉堂当场抽出巨阙剑来欲砍削挑刺,被叶燃止住了。

    她方才尝试让系统扫描内部结构,返回的结果却是一片模糊。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里层设置了能够阻挡射线的夹板。

    此间世界的科技树还没有点到这种水平,很明显防的就是同样有系统在身的人。

    那主持修建了这座冲霄楼的襄阳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叶燃看了一眼还在一旁跃跃欲试,两眼放光的白五爷,竟不免有了些许唏嘘之感。

    在下面六层探查的时候,叶就一直尝试着让白五爷重复着“进入冲霄楼”“离开冲霄楼”的举动,锦毛鼠差点被她弄得炸毛。

    然而从一层到六层,都没有响起过“任务完成”的提示。

    系统“燃燃,我觉得这任务肯定有个隐藏条件。”

    叶燃叹了口气,“我知道”

    要让白玉堂活着离开冲霄楼,这寻常楼层显然是不作数的,看起来是必须要进上三层才行。

    白玉堂少年意气,义薄云天,就算不为了任务的缘故,她同白玉堂相交一场,也不愿见他受伤乃至殒命。

    然而主脑只要一天没有判定任务完成,也就说明了白玉堂接下来必定还会遇到危险。

    若是以往,无论遇到何种境地,她都有自信一定能保住白玉堂的性命。

    然而此间世界有一个赵爵在。

    当赵爵还是“赵器”的时候,就是门中的智商顶峰,放眼整个中州世界,推演谋划之事也无人能出其右。

    他隐身在此间世界数十年,布的是一局什么样的棋,她至今还不曾想透彻。

    叶燃不觉得在见识过如恒河沙数般的万千小世界之后,如赵爵这样的人还会对一个小世界的皇位和江山有什么留恋。

    她眉头微皱,吐了一口气,镇定心神,再度整理思绪。

    赵器曾经教过她,遇事不要看因,要看果;不要看情份,要看利益;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只问自己想要什么。

    那么,此间世界能有什么利益是值得赵爵大费周章图谋的

    叶燃闭了闭眼,答案已经浮现在了脑海里气运。

    她身怀的“长生诀”能从气运之物中吸收异种真气,这本秘籍是她在自在门藏经阁的角落中无意翻阅到的,她也曾试着将其教授给师弟师妹们,却没有一人能够练成。

    在笑傲世界最后的一场大战前,归来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四个“气运之子”都在场了。很容易推断出来他所说的人是令狐冲、东方不败和他们师姐弟两人。

    所谓气运之子,虽然从前没有听过,但结合此时的情形,也不难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约便是江山灵秀钟于一人或数人的意思了。

    自在门历任掌门皆是当代惊才绝艳之辈,她师父岳行川亦是如此。

    至于她自己和小师弟的武功境界也已远胜同辈弟子。

    “气运之子”所指应当便是他们两人了。

    自己是此间世界之人,却被赵爵特意带到中州世界抚养长大,所以自己对他必定有着很重要的用处。

    所以,赵爵的目标应该还有她。

    展昭见叶燃神色郁郁,又想到她此前时不时便有些,只当她在担忧叶灼,略一思忖,便开口问道“丁家小弟可需我等二人前去接应。”

    叶燃回过神来,心中算了算,方摇头道“小灼应当快回来了。”

    白玉堂眼睛一亮,全然不顾展昭在一旁连使眼色,反倒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问道“丁家小弟不是名为日耀么,为何你一直叫他小灼,可是师门给他起的字那也不应是单字啊”2

    叶燃怎么也没想到白五爷竟在此时还有余裕八卦,但面前这两人的人品心性皆是上上之选,她原本也无意对他们隐瞒,遂解释道“我们师姐弟并非此世中人”

    说着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顿了一顿,却没有改口,“小灼随了我姓,名字是师父起的。”

    此间世界亦有佛道两门中人,皆有“断尘缘”一说,道家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向来自称世外中人。

    再者展昭白玉堂两人原本便觉得叶燃叶灼两人武功卓绝,不似常人,早猜他们乃是某个隐世门派传人,故而并不惊讶。

    倒是这叶灼名字的来由

    白玉堂愣了一愣,随即大乐,“那小子难道是你家师父给你招的童养夫不成。”

    展昭在一旁扶额,他见白玉堂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便知道不妙,只是两人中间还隔着个叶燃,他拦也拦不住,白玉堂兴奋起来又不曾留意他眼色,这不怎么妥当的话便这么冲口而出了。

    好在叶燃也并不动恼,只笑着道“从前也有人这么说。”

    她虽是笑着的,白玉堂却莫名只觉得后脖颈升起了一股寒气,却听她又续道“后来他们的功课都被耽误了。”

    白玉堂

    叶燃看重小师弟,自然便会有人不满。

    自在门收弟子首重心性,根骨悟性皆在其次当然遇上赵爵这样处心积虑的老怪物又另当别论,别家门派却没这样的坚持和底气,因而门下弟子良莠不齐。

    叶燃是自在门大师姐,有嫉妒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的,也有想巴结她而未成的,不敢直接中伤她,可不就拿同她最亲近的小师弟开刀了。

    她也不管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听见一次就揍一次。

    她手下也有分寸,最多也就揍得三个月鼻青脸肿下半身不能自理,可不就耽误功课了。

    多挨揍个几次,那功课自然就耽误得多了。

    而且打了小的,也没哪个老的敢出来撑腰,皆因给她撑腰的乃是全武林拳头最大的一伙儿人。

    只是那时每次见到还是少年的小师弟委屈地看着她的样子,她都不免有些内疚。

    因她的原因才让这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对小少年实在是不太友好。

    好在小师弟似乎从未因此跟她疏远过

    叶燃刚想到这里,眼角余光便见远处一条白影飞也似地朝冲霄楼掠了过来,当即笑了起来,道“小灼回来了。”

    展昭白玉堂亦精神一振,朝那方看去,果然未过片刻,便见叶灼轻飘飘地落在了楼顶之上,神情凝重地同叶燃道“赵爵以襄阳城为阵图,布下了大阵,要以全城军民的性命祭天。”

    展昭悚然一惊,急忙追问道“可探知他所为何事。”

    叶灼看他一眼,略一犹疑,方摇头道“只知所图甚大。”

    白玉堂在一旁已然是气得满脸通红,怒道“这襄阳王竟如此丧心病狂不行,五爷我这便去杀了他”

    说着便要提剑向下跃去。

    展昭猿臂轻舒,手中湛卢剑不出鞘,只打横一拦,将他拦了下来,沉声道“五弟且慢。”举目看向叶燃,显然是在等她开口。

    叶燃亦同时立了起来,道“五弟且慢。”

    叶灼见到他两人这般默契情形,心中犹如吞进了一个橄榄似的,又酸又涩,手指不自觉地便捏住了袖袋中的小金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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