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肯松口。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纷纷上来帮忙,一下将他围住。
    孟了的视线被挡住,只能看见翻飞的身影,听见惨叫和重重的击打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惨叫声一急,又缓了下来,变为嘶嘶的抽气之声。随即同伴们问候他的声音纷纷传来,有人惊呼道“这小杂种竟生生扯下块肉来”
    “不得了,快回洞府去。”
    有人不解气地踹了地上血淋淋的身影一脚“呸,死前都要找人晦气,真是个孽种死透了吗”
    “死透了,这还死不透,那”
    因为顾及同伴的伤势,这群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带着女尸又匆忙腾空而去了。
    孟了在树后又躲了一阵,直到看着那些妖精的身影都消失,这才闪身出来,朝那具“伏尸”走去。她并不惧怕血腥,踏过流了满地的鲜血,走到他跟前。此时,天上早有秃鹫在盘桓了。
    孟了走到这孤零零的人面前,蹲下来,随手摸了摸他颈间。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手指按得重了些。而后,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翻了过来,拨开遮住他面孔的乱发,去探他的鼻息。
    随后,她张大了眼他还有气。她拿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而后眼中的兴趣愈发浓了。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一个重伤垂死的病人。况且他还是个妖精。
    事不宜迟,孟了先扒开那人脏污的外衣,从中衣上撕出些干净的布条,娴熟地将他大量失血的几个伤口包扎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拿了两颗药丸塞到他口中。随即,她细细探摸此人的全身,对他的伤势有了数。做完这些,她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天上地下无一人在,便背起药篓,俯下身子,将手从那人腋下穿过,将他拖行起来。
    她久在此采药,对周遭地势非常熟悉。虽然难免吃力,但依旧走走停停地将这人拖到了一个山洞当中。这山洞掩映在树木里,不显眼,却殊为宽阔,足够两人容身。将伤者安置好,她再次出洞,将来时留下的血迹和拖行的痕迹清理掉,又东跑西跑采了许多药草。
    待她再次回到洞中时已是日暮时分。天阴了一日,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堆干树枝,以取暖照明。随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不省人事的那人身边,掰开他的嘴巴,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脉,终于咧开了嘴“你这妖精,命还挺硬。”
    而后,她将药篓里的东西一字排开,颇为得意地检阅着。
    她随身带着王老疯为她置办的一套刀具与针线,还有自己心爱的小药杵和药臼。将药臼放出去接雨水后,她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些药瓶,将有用的放下,没用的倒光,盛水用。她使剪刀把那人的衣裳剪破,除去脏污的外衣,还能裁出一些干净的布条。
    做完这些后,她拿出一把尖刀,在火上烤了几下,沾了些药粉,有些迫不及待地划向了他的胸腹。
    凡是被击打而死的人,死因无非是失血、内脏或头部损伤和伤口化脓等几种。此人的外伤虽多,但并没有割到什么致命的血脉,她及时止了血,待会儿可以仔细清洗包扎,想来并不会伤及性命。然而,他气脉微弱,昏迷不醒,显然不只是因为外伤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妖精修成的身子究竟和人有什么不同
    她仔细地剖开他,极近地观察他的脏器奇怪,和人并无很大不同。但脉象又却是妖精的脉象,血脉内有灵气翻涌。她观察了一阵,摇摇头,开始动用针线。她极耐心,极仔细地清理、缝合着他,一直到眼睛发酸,手指发抖也没有停下。因为方才的药丸,那人并没有痛醒或抽搐,静静地让她做完了这一切。
    孟了心无旁骛,沉浸其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她耳旁也听不见声音,余光也并未留意天色。雨越下越大,又停了一阵,接着又下开了。等到她落下最后一针,才如梦初醒般,绕着手腕,长长出了口气。
    她拖着酸麻的脚起身,去拿放在外头接雨的药臼和药瓶,出去才猛地一怔天色已然晦暗。最后一点暮色撤去,山间即将入夜。后山的路本已不好走,在夜里更是危险,她竟是回不去了。
    孟了懊恼地绞了一阵手指,叹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拿了水和洞口未被淋湿的干树枝依旧回到较为温暖的山洞中,为那人清理缝合的地方与伤处,给他捣药包扎,喂他服下药丸和她用新鲜草药配成的续命之方。
    做完这些,外头彻底黑了。她歇了一会儿,又拿药臼接了些雨水回来,这才得空饮了一口。
    “妖精妖精,你可要活啊,今夜我在外头,我爹娘要急死了。”
    妖精还昏睡不醒,毫无反应。孟了看着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心中一动,拿了一块擦血的布头,沾水拭向他满脸的泥土血污。
    用了三小瓶水,终于擦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漆黑的眉睫,挺直的鼻梁,尚沾着血的殷红的唇,同血液形成极鲜明对比的白皙肌肤。孟了越擦越慢,擦到最后恍了恍,想道,这妖精生得真不差。
    暖黄的跳动的火光下,这个苍白失血的人太美丽了,显得脆弱易折。
    她抱膝靠着山洞壁,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他,逐渐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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