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青昭直接带她来了最贵的丹铺,这里的人伺候京城权贵,已算眼熟。
    她得要她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财力。
    “沈小姐,这药寻来了,有八十一种相配,您先看哪一种”丹修伙计替沈青昭介绍,她却只淡淡一挥,道“最贵的。”
    “好”伙计承声,他虽还想细问病因再解释区别,但沈青昭一副兴致不大。
    包好药后,沈青昭又道“那位卫姑娘方才都看了多少丹瓶”
    “这,似乎还挺多的”伙计说时,还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卫坤仪还在看丹橱,沈青昭只看着眼前人,想及那一声承诺,她不禁冷笑。
    “门口的可贵”
    “不怎么贵。”伙计摇头,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摆在门口。
    “把她看过的都包下来。”
    “沈小姐说什什么”伙计误以为听错,沈青昭却道“她看过的,我都买了。”
    不是卫坤仪买给她。
    是她买给她。
    毓寄堂牌匾笼在雨中,一时伙计噤声,沈青昭从怀中取出多年银票,他对上账,朝后一挥手,未等多久,她就拿到了一个黑木盒子。
    “这,这是方才您友人目及丹瓶后它亮起的显光咒,都能一一对上,我,我可真没骗您”伙计结巴地道,那黑盒正乃百丹之合,打开时,底部浮现的悬洞中会显现丹名及用途,算是赠了一个随身结界。
    沈青昭咯噔一下,她心好疼。
    “好了。”
    还是眼不见为净。
    婢女忙活如蚁,来来回回,卫坤仪闻声,她在人群中缓缓回身,这一下仿佛人群极静。伙计心一下吊起来,他与沈青昭看向她,生怕打乱这桩买卖。
    “送我的”她面色平淡,并无喜意。
    但伙计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做药罐子。
    沈青昭这时斜倚木椅,不为气势所动“当然是给大人您的。”
    也不等卫坤仪开口,沈青昭挑眉“咱俩各论各的,您帮我买我的,我帮您买您的,可别客气。”
    嘴上是这般说,但毫无疑问给了一个下马威。
    卫坤仪承下的亦不过符篆买卖,莫不如说是,正常买卖。这世上一丹难求,所以比起出力气活的剑修、符修,他们能拿的东西远不及丹修。而身为第一符师的大弟子,天下争议,沈青昭用丹药意在告诉卫坤仪少来这一套,她自己有钱。
    用不着谁给她事事兜底。
    卫坤仪忽淡淡一笑,毫无疑问,她皮相很美,这一笑叫毓寄堂的小二都不敢瞧。
    “多谢。”
    沈青昭算是把钱当着她面撒了一遭,对于这回谢,她不咸不淡“不必。”
    丹药包好后,几人暗中较劲,终还是接应沈青昭她们的人上前。伙计怯声一递“卫姑娘。”
    卫坤仪却不看他,只低头。
    她虽不笑,但伙计能明显能从眸子瞧出一分涟漪。
    “送到京城卫府。”
    “好,卫府。”伙计在心头记下,可京城那般多贵人,他狐疑问“不知请问是在哪一条街”
    “东十三街。”卫坤仪看着黑木丹盒时,她显然有清浅的笑意,可一抬头,乍然消失。
    伙计打了一个寒颤。
    那一条街不正是官邸吗
    陡然“姑娘”卡住喉咙,那地可非常人能住,他冷汗涟涟,顿了顿,才斟酌着问“莫非您是卫大人”卫坤仪不言,可她表现得已很明显。这一声满堂噤若寒蝉,伙计一时不知该递,还是该放,他糊涂了。
    只空空拿着黑木盒,整个人僵在原地,沈青昭这时走出来。
    “卫大人,咱们走吧。”
    伙计只听头中嗡地一声,彻底没了头绪,他连忙弯腰自请失礼,背后婢子也皆如此。
    沈青昭步子一停。
    看错了难不成丹修真如传闻中所言要与京城权贵们打交道格外世俗
    她方道这么做毫无必要,却听伙计道“若是卫大人的话,这丹,便是不算钱的。”
    不算钱
    沈青昭还未出声,那银票皆如数归还,她不禁皱眉。
    “恭送二位大人。”毓寄堂无不躬身,这与方才截然不同,沈青昭这才抬起头来。
    卫坤仪就立在阶下。
    她正撑伞,一副并不知晓沈青昭挑衅的淡然,甚至带得欣赏。
    “沈姑娘。”
    这一声轻唤,沈青昭神不知鬼不觉踏进了伞下。她算是彻底服了。
    一直以来丹修都在澄清绝不与权贵同流合污,但这未免也太过市侩
    卫坤仪一路上都无声,可她的指尖细抚,藏在长袖底下不知何时取出了玉青药瓶。
    她正摩挲。
    鬼市傍山炼丹,茶馆隔绝内外世间,窄道内挤满来往人丁、筐筐篓篓,沿途并无糕味蔬果,只有方出炉的溢丹清香。马车太多,俩人贴紧走,牌匾被雨线拧得青面獠牙,少了韵味。
    沈青昭走到一半,忽抬头,伞上烟雨朦胧,为兰花平添江南风情。
    蓦地荡出水影,沈青昭误以为眼花,却生生看着一条红白锦鲤从伞上游出,它由左至右,氛围变得缱绻柔情,忽地一滑溜,它消失不见。
    “这是”她想起来了,对了,曾见过一些女修的伞是如此,颇有情调。
    卫坤仪也买
    沈青昭蓦地一想,她连中衣寝裙都如此素雅,凭何不行
    “是百情伞。”卫坤仪这时道,许是听见名字何等文雅,沈青昭不知为何,她心头为这三个字微起涟漪。
    “伞随主人的心绪变幻莫测。”卫坤仪低声,她说时,锦鲤又在伞上漾出波纹,一圈接一圈,沈青昭内心一惊。
    好复杂。
    沈青昭已分不清涟漪之中,何谓雨,何谓锦鲤。
    茶馆外,有一群布衣正在闲谈。他们骑马运货,时常会与这群修士打交道,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并无细分,都统统称为道家术士。神祠镇邪于东,可惜天子气消散后亦成了一尊摆设。坊间说这是“龙都不认天子”,所以它飞走了。
    他们每拿这桩事去问修士,都皆被摇头,但这一回,一个马夫嚼完草道“我问过了,前阵子去的一个地方,听闻起了异教祸端,我在城中问过其中一位符师。”
    “他怎说”众人围聚一张茶桌,马夫罢手“他不晓得,只道并非龙不识天子。”
    “得了,少在这白纸上坟糊弄鬼,”另一个茶客道,“他一个符师也要吃饭,饭怎来的不就是因为龙气消失”
    众人深以为然,这番细谈来去,也只知近来有异教徒屡屡作祟。
    再三追问后热情消退,雨小了,各自骑马上路。
    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原先立得一座祠堂,供的西王母。撑伞人目不斜视,更不提山客,有乘得一家五口的马车呼哧碾石经过,拜也不拜。
    人们不信神女。
    祂被遗弃了,无人在意,身上落满蛛尘。诚然还有人虔诚至极,在驱邪这事上,听闻沈青昭是天下最负盛名的那个,谁都想请她,如今听闻隐退,不免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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