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户,拉长他们的影子。

    祠堂里分明站着六个人,墙上赫然多了一道影子

    那骷髅黑影飞速覆上皮肤,化出五官。

    有位峰主猛地颤抖“师、师父”

    虚云怒喝道“名字万万不可说”

    那峰主立刻警醒,闭口不言。

    七道、八道、九道一道道虚影在青烟中袅袅升起。

    直到室内挨挨挤挤,尖锐的嘶喊声由弱变强,几乎震破耳膜。

    虚云抬头看,数百道人形黑影在半空狂舞。他们嘶吼、怪笑、冲撞,四面墙壁剧烈震动。

    若非阵法护持,磅礴灵压早已撑爆祠堂。

    赵太极第一次参与仪式。乍见这般诡异景象,他本能恐惧,双腿发颤,却眼神大亮,难抑兴奋。

    这次宋潜机纵有三头六臂,通天之能,也必死无疑

    一个门派底蕴如何,要看它占据哪处风水灵脉、庇护多少方势力、收有多少本秘籍、开采多少座灵矿、占据多少件法宝,以及门内有多少位化神、大乘、小乘、元婴境强者坐镇、这样的强者又教养出了多少位天赋异禀,能在年轻一辈数上号的天才弟子。

    但这些都只是“明牌”,看得见摸得着。

    沧海横流,潮起潮落,谁能长盛不衰。

    中小宗门若一时落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

    大宗门则多一条路,就像华微宗,这一代没能出化神圣人,还有上一代。

    如果上一代也没有,上上一代总出过。

    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后辈遇到不好解决的麻烦,还有先人兜底。

    先人留下的“后手”,便是一个门派暗处的底气、底蕴、底牌。

    它包括护宗大阵、不能轻易动用的压山秘宝、瞬间转移的逃生通路

    以及,先辈本人。

    当然他们不再是真正的“人”。

    肉身已散,一点残魂强留人间。神智半失,生前恩怨尽忘。

    只为庇护宗门存在。

    自华微宗开宗立派,人烟聚集往来络绎,逐渐有了华微城。

    这座城背靠仙门,家家户户供奉香火。信仰之力根深蒂固,是宗门不可动摇的根基之一。

    宋潜机如今就在这座城里。

    他吃过汤包,庆祝了今天的收获,花蔺飞鸢的钱买了单,继续逛街。

    越走行人越稀疏,月光渐渐暗淡。夜越深,风越大。

    风吹过宋潜机礼服的大袖。街上人少,蔺飞鸢也放松下来,决定买一套针包犒劳自己。

    “两位公子看点什么”

    摊贩的板车上琳琅满目,不止有针包,还卖绒线、绣帕、香囊等等小玩意。

    蔺飞鸢俯身凑近了挑针。

    忽听宋潜机问“我们在哪儿”

    他懒得搭理,冷哼一声“我就说你喝大了。这不是华微城,还能是千渠郡”

    “这不是千渠郡,也不是华微城。”宋潜机说。

    蔺飞鸢抬头。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寒毛耸立。

    “小孟他们呢”宋潜机的声音依然镇定。

    “不是就在那边”蔺飞鸢眯了眯眼。

    来路隐在浓稠夜雾中,已不可见。

    繁华闹市如梦,转瞬即散。

    摊主似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仍问道“公子买吗”

    阴云飘来,遮了月光。猩红灯笼挂在街道那头,如两点鬼火风中飘摇。

    夜风灌入长街,整条街仿佛流动起来,像一条奔涌的河。

    “呀,这次下血本了。”宋潜机喃喃,“搬来一座城杀我。我想躺着的时候,非要让我站起来。”

    街道尽头的夜雾中,走出一道人影。

    海水涨潮般,密密麻麻的人影走出来。

    “带剑了吗”宋潜机问蔺飞鸢。

    蔺飞鸢面无表情“在千渠坊被你砍断了。”

    孟河泽、纪辰等人第六次回到原点。

    纪辰手持阵盘,飞速演算。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阵盘只偶尔颤动,显出混乱无序的线条。

    走完一条街,还是一样热闹的街。

    循环往复,像走在一条环上。

    说不着急是假话,但阵型依然整齐。

    这次出来的二十四位弟子,皆是猎队好手、护卫队中佼佼者。

    到了第七次,纪辰直接收起阵盘,停下摇了摇头。

    孟河泽惊道“你放弃了”

    纪辰脸色有些苍白“孟兄,先要有阵,才能破阵。”

    “什么意思”孟河泽皱眉。

    “这不是阵,不分生门死门,所以没有破阵之道。”纪辰道。

    有弟子咽了咽口水,勉强道“不是阵,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一处真正的空间。”纪辰叹了口气,“我们早已不在华微城。简单来说,是有人取了华微城某一段时间的投影,放入这个空间中,让我们以为一直还在华微城。

    进入他人空间,如鳖入翁中,要受法则限制了”

    队伍中一阵骚动。

    孟河泽高声说给其他人听“这空间如果真的厉害,大可直接杀了我们,看来它也不是全能”

    “当然。”纪辰回神,也高声道,“虽然我的阵盘失灵了,宋兄给大家的符箓也不能用,但我们修为还在,我推测这个空间的法则限制很简单无法使用法器,只能依靠自身。”

    长街如故,人潮涌涌,繁华太平,笑声阵阵。

    不知何处暗藏杀机。

    孟河泽道“那就准备打吧。”

    长剑如凡铁,无法吸纳灵气,但他依然紧紧握在手中。

    听他这么说,众弟子反倒松了口气

    “咱们从外门走出来,那时也没什么像样的法器傍身,更不习惯用那些东西。这条法则,限制不了我们多少。”

    “管他什么鬼地方,闯一闯再说。”

    纪辰问孟河泽“你怕不怕”

    孟河泽“怕什么,我一身正气,魑魅魍魉岂能近身。”

    纪辰“我没有这东西,能不能借我蹭点。”

    “这时候你还说笑话”

    “这时候才要说笑话啊”

    纪辰其实笑不出来。

    他有个毛病,习惯表现乐观,而且越丧越乐观。

    他不停说话,活跃队伍气氛。好像区区小场面,不足为惧。

    他清楚这法则之所以没有针对他们,是因为要针对宋潜机。

    宋潜机有画春山和七绝琴傍身,约等于多了两条命。

    就算遇到比他高出两个境界的强者,舍下前辈的脸皮来强杀,他还可以自爆法器保命。

    但此时此刻,他一无所有。

    在纪辰眼中,无疑是最坏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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