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回头,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如果出国的是季礼,你会哭死吧”
    她满不在乎,低头刷手机“季礼怎么会出国啊”
    他定定看了她很久,眼眸幽深,移开了目光。
    屋子里太安静了,窗外的细雨声都清晰可闻。梁初音迟疑抬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茫然无措。南靳宇静静站在角落里,眺望远处,阴影里的面孔看不真切。
    8年后。
    临近年关,海城难得下了场雪。室内空调打得很高,梁初音侧头,玻璃上肉眼可见地结了一层白雾。
    茶都凉了,对面的中年男人还在絮叨个没完。
    百八十万不到的项目,架势摆得老高,说起前景来能从天南侃到海北。
    说完工作又开始探听她的私事,字里行间,大有要包养她的意思。
    要搁以前,梁初音非得把手里这茶泼他脸上。她换了个叠腿姿势,笑容不改“方先生,谢谢您的关心了。不过,虽然我工资不高,生活上暂时没什么困难。”
    方进有点遗憾,隔着张玻璃茶几,打量着对面人。
    年轻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却有种特别的风流韵致。月白色的衬衣拴在紧致的包臀裙里,一截纤腰格外抢眼。
    黑色的小西装压在肩上,多了几分干练,但看那张淡妆也娇艳明媚到令人侧目的脸,让人无法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方进舔了下后槽牙,心里有些痒。
    目光落在她那只腕表上,又打退了堂鼓。宝珀,镶钻款,虽然款式有些旧了,保守估计也要十几万吧。
    这等气度的美人,要么家境不俗,要么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从茶餐厅出来,已经是晚上7点了。
    富阳路这一带毗邻高校区,一到晚上,总是特别热闹。梁初音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站了好久,拦了三次车都没拦到。她烦躁地跺了跺脚,看了好几次手表。
    不远处传来鸣笛声。
    她抬头,夏莳那辆扎眼的红色保时捷已经扎了过来。
    车窗降下,夏莳探出半个身子,在里面冲她道“上来啊这边不好停”她烫了新发,金色大波浪。
    梁初音险些没认出来,连忙拉开副驾座的门。
    夏莳打转方向盘,直奔停车场,路上问她“干什么呢磨磨唧唧的,等你快一刻钟了”
    “别提了,晦气。”梁初音瘫在座椅上,摆摆手,“一会儿再跟你说。先找点吃的,饿死我了。”
    “出息。”
    她们在后街的一家露天面馆坐下,各自点了碗面。
    夏莳来来回回擦了三遍桌椅,快用光了一包餐巾纸,才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坐下来,满脸嫌弃。
    再看对面人,已经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一挑一大口。
    偏偏她天生丽质,娇艳无双,美人就算任性地穿睡衣上街,也精致得像是公主莅临,叫人恨得牙痒痒。
    夏莳一言难尽“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可是大美女搞不懂你,好好的天晟长公主不当,去什么科技公司当搬砖狗这么累死累活的,值得吗”
    她昂起小脑袋,神色骄傲“前几天,我去上阳寺找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只要我努力,今年必有作为。我决定了,好好工作,不再当一条没有灵魂的咸鱼。”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夏莳“”
    言归正传,梁初音不跟她闹了“这两天我确实是忙。中达退市,实验室的投资者就只剩咱们东阳了。如果实验室不行了,r3项目怎么办公司先期可是投了这个数的,不都打了水漂这个项目当初是我跟公司力荐的,也是我一路在跟,要是凉了,杨宁不定怎么做文章。她一直看我不顺眼,你也知道。”
    夏莳纳罕“中达真不行了我还以为是媒体夸大其词呢,怎么说也是国内老牌的科技大公司啊。”
    而且,海城的芯片科技市场兴起以来,中达、东阳和海林机械一直都是海城的三大巨头,呈鼎足之势。
    中达也算庞然大物,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
    梁初音柳眉倒竖,恨声道“赵宏就是个废物我早说过了,中达在他手里撑不过两年。老师还不信”
    夏莳眉宇间也多了几分隐忧“那怎么办就靠你们东阳,撑不起杨院士的实验项目吧”
    而且,这项目还在初期实验中,为了分担风险,东阳不可能全吃下。当初就是三家一起投资,才有人肯干。现在只剩东阳在跟,十有八九要流产。
    不过,这个项目要是凉了,东阳肯定也损失惨重。就看上头是愿意继续,还是为了规避风险及时止损了。
    杨院士是梁初音的授业恩师,虽然后来她没留在实验室深造,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走一步算一步吧。”梁初音道。
    她都要走了,夏莳忽然道“南大公子回来了,你知道的吧”
    梁初音一顿,背脊略有些僵硬。
    她回头,夏莳的眼睛亮亮的,向往道“名校毕业,在校就获得了经济学、管理学双重学位,毕业后又在国外顶尖投行任职,能力出众,业内谁不知道他啊七年前,还一手创立了信恒集团。”
    信恒以投资酒店房产起家,旗下连锁品牌遍布全球,后又进军矿业,重金买断,有报道说,南美50以上的矿山都由信恒开采,每日流水,难以估量。
    短短七年,这座金融帝国已经从初具雏形走到了行业尖端,一路乘风破浪,傲视群雄,简直是不可思议。
    圈里都在疯传,南靳宇此次回来,是因为海城政府低价让利,请他将信恒大厦迁至中环。这样大的政策扶持,无非是为了推动海城这两年在这一块的市场发展。
    投资做到这种地步,钱只是数字罢了。
    “你跟他不是挺有交情的吗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去找他”夏莳诧异道,“信恒不是在开发这一块他对这个项目,应该挺有兴趣。”
    梁初音沉默,扣着杯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这个人,已经八年没见了。
    回溯过去,她的记忆点还是停留在那个歇斯底里、雷雨交加的晚上。
    两个同样高傲的人,谁也不让谁。吵到顶点,人失去理智,她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他半边脸都被她打得侧了过去,好半晌,才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是的,从小到大,谁敢碰他一根汗毛
    这大概是这位天之骄子,多年来首次被人掌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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