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们有约饭,聊孩子的养育问题。

    “成人的世界要考虑的东西真多。”

    “你也是成年人啊,”他如是说,见我讪讪,他解围道,“我们这种叫中年人,被线团一样的社会关系包裹、绑架,没法像你们小姑娘,想干嘛干嘛,我们这个年纪瞻前顾后的,很多事真的说不清。”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眨眨眼,怎的越说越深了。

    回去路上,王端之心情没有去时好,我猜可能与说起往事有关,主动安慰他,他拉过我的手,问我,“林吻,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心头咯噔,歪头笑问,打算什么打算下周好好工作,过年回来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状态呢。

    他定定看着我,我不觉紧张,随着脸慢慢靠近,呼吸紧促了起来。我以为吻会停在脸颊或是唇角,符合王端之冷静沉着的性格,但他的吻如少年一般,耿直。

    听着春风中那交缠声,我不禁荡漾,世上的吻原来不总与性格一致的。

    那些少年的吻,冲撞蛮横,恨不得把你啃了,无章法,全靠荷尔蒙和憋气长度往上顶。失婚男人的吻,冲撞蛮横,恨不得一通吻把你收拾明白了,无章法,但宽厚的怀抱和沉稳的性格将周围的风带出了不同的节奏。

    公共场合接吻不好,我却没有慌张,心知他一定都考虑到了。

    回到家我还假作惆怅,哎,怎么办呢,好像就这么要恋爱了呢,好久没恋爱了,他这么老,我还没想好呢。

    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王端之再没有主动发过一条消息。

    正在我彷徨低落,人懵里懵懂再次失去方向的时候,韩彻打电话说刚加完班,明天下午述标,让我请顿烧烤给他打气。

    他约在我家附近的烧烤店,肥仔也来了,带了新女友,两人如胶似漆。

    我推推韩彻,你的酒吧拍档是不是又要少一个了

    他不以为然,接受了这个事实,“等挣了大钱,我自己开家酒吧。”

    “真的吗”我快速拉开啤酒拉环,朝他敬酒,“那老板以后记得给我免单。”

    “22岁以下免单。”

    “我怀疑你针对客户。”

    他满脸堆笑“恭喜啦妹妹,月底就23岁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我咬着罐头边缘,狐疑地看着他,“你要送我礼物吗”

    “可以吗”

    看他诚恳的表情,我问他“你最近是真的忙吗”

    “你不会觉得我在耍你吧。”他失望地看着我,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看到这没,这是岁月的痕迹,熬夜的证据。我们都到这关系了,你居然不信我”

    我后退半个座,一副提防表情问他“我们到什么关系了”

    肥仔和他女友也好奇地等待,一时桌上三人都看向韩彻,他没出声儿,朝我做了个口型,还那七个字。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喝了四听,两脚松快不少,我问韩彻,“问你,男人亲了你之后却没有再联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都没看我,自然地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啊”

    他搁下筷子,“就是,亲了你,没有再联系你。还需要什么意思。”

    “什么嘛”我不爽他敷衍我,虽然我从中隐隐摸出了点苗头。

    “那男的没联系你”他凑近我,试图从我眼里找答案,我两眼一瞪,“不关你事儿。”

    “我们都这关系了,还不关我的事儿”他将我拉了出去,站在风里审问我。

    我半个字说不出口,我自以为很了解男人了,可我到底只会交朋友,搞暧昧,那个务实的老男人是不是看穿我经验不足了

    难道我接吻的时候吻技很差可是,俗气的直男这种时候不应该开心吗

    我提了打啤酒,坐在路口一听一听地喝,“我觉得每当我自以为懂男人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不懂。”

    “你哪里懂了”

    我扭头撇嘴“男人不就是好色嘛。”说错了吗

    他噗嗤一笑,“是,但男人好色也贪心。贪名贪利贪地位。”

    “那他贪什么”

    他明知故问“谁”

    “算了。”我继续喝酒,懒得说了,昨日过客罢了。

    韩彻要保持大脑高度清醒,不能喝酒,就在一旁陪着,静静吹风。

    我嘿嘿一笑,想起王端之说的保护前列腺,提醒他,“你记得要少喝酒,少熬夜,多养生,要想长久得在床笫之间耍威风,要好好保护前列腺。”

    他眯起眼睛,不阴不阳地夸我“哟,跟33到底还是学到了点东西的。”

    “人那岁数不是白活的。”

    “所以你知道吗,岁数不是白活的。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动心是很难的,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漂亮小姑娘谁不喜欢谁不想亲可亲能代表什么约会又能代表什么”

    我替王端之解释“他不是那种玩咖。”我就是不想总与玩咖相处,生怕过分浮躁,小男生处多了跟带孩子似的,好累,想与安静的老男人一道沉淀自己。

    “那更容易理解,要他们牺牲打拼多年才获得的稳定生活,陪你去玩、去闹,任你吊着,是不可能的。老男人对生活的控制欲很强的。”

    “我哪有吊”我说到一半顿住了,埋头灌了口酒。好吧,我有。

    我被韩彻的活法激发了灵感,想在22岁开启男性集邮的道路,但胆子又不够大,小心翼翼抬脚试水,虽不够深情但也不够薄情,卡在半空,节奏失控。所以王端之看出我贪玩的本性了

    可有话为何不直说,要消失呢,成人游戏你来我往,又不是蒙眼局。我越想越气。

    在韩彻的点拨和酒精的刺激下,我拨了通电话过去。

    没响几声,他竟挂了,我来了气,亲完我就跑,连声再见都不说

    韩彻见我如此当我喝多了,伸手拦我“不是吧,人家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别闹。”

    我不依不饶,着了魔似的连拨三通,第四通终于接通了。我冷不丁一机灵,都没想好要说什么,一道尖厉的女声传了出来“有毛病吧,大半夜不睡打骚扰电话再打我报警了”

    我呆滞地看着中止通话的画面,彻底陷入迷茫。

    我又失眠了,感情这种事真的很费睡眠。这次倒不是伤心,而是吓到了。

    我又瞎了狗眼看错男人这次还不是个玩咖或是有女友的人,是拿感情不和导致离婚作幌子,实际是处于婚姻状态的真渣男

    难道我无意中破坏了别人的婚姻

    我越想越恶心,半夜跑去刷了个牙。

    早上六点,我接到了王端之的电话,那是他晨跑的时间。我困顿着双眼,将愤怒的骂词卡在了喉咙里,心跳在他最后一句话里平复“困在生活死局里的人是得不到救赎的。”

    电话挂断好一会,来了条微信。

    喜欢不总是勇敢的,喜欢有时候是懦弱的。抱歉,林吻。

    我想了想敲下,我理解你。点击发送,却发现他已经秒速将我删除了。

    我为男人的薄情与冷静哑口。

    韩彻下午去投标路上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晚上就解放了,让我出去嗨。

    我坐在工位上打瞌睡,毫不犹豫回绝了,心道,下班了我得回去补个觉。

    真佩服韩彻这种泡妞高手,一个又一个大美人,不动心不伤心,活的跟百事通似的,我每多认识一个男人三观就碎一回,闹心,是不是我们女孩注定无法真正成为一个玩咖

    下班,关机,闷头睡到晚上八点半。

    我睡得很沉,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有一个梦好真实,面目不清的男生拿了个大声公站在宿舍楼底下表白,我可太讨厌这种浮夸的男生了,我要泼一盆洗脚水给他

    睡梦中惊坐起,我揉了揉脑袋,呼了口气,现在哪还有人这么俗站在宿舍楼下表白啊。我耸肩一笑,掀开被子准备排尿。

    忽地听见梦中那熟悉的大声公再次响起

    “林吻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我保证一生一世照顾你爱护你,给你美好的生活”

    “林吻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我保证一生一世照顾你爱护你,给你美好的生活”

    “林吻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我保证一生一世照顾你爱护你,给你美好的生活”

    我点穴般定在黑暗房间,听到第三遍才确定这不是梦,飞快冲到窗边。

    小区健身器材的中心位置,韩彻被一群大爷大妈围着,白色的大声公搁在地上。

    我住三楼,隔得远,但很清楚他正在笑,那肩膀欠扁地一耸一耸。

    我两手扩成喇叭,大骂“卧槽韩彻你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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