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的龙宫却突然迎来了意外的访客,当先一人身着玄衣,眉目俊朗,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百十位仙侍,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件天材地宝,抑或珍贵灵器。

    陡然苍老的西海龙王敖润面露疑惑。

    于是那人就开了口。

    他说“昆仑山玉虚宫杨戬,前来下聘,请龙王允准。”

    “真君莫要开老龙的玩笑。”

    痛失爱女的慈父又是不解又是愤慨,声音冷硬“我膝下仅有一敖灼,已经不在了,真君这是要来聘娶何人”

    二郎显圣真君便抬起了眼。

    他的双眸向来看尽众生,澄澈而高远,那一日却像是突然敛尽了日月光华,明明不带一丝悲伤,更不见任何情绪流露,可越是平静,越是淡然,越是深沉得让人不敢细看,不能细想。

    他语调如常,不急不缓似的,只道“杨戬所求,正是敖灼。”

    这一句,说得很轻,却震得整个龙宫霎时无声。

    老龙王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杨戬求娶敖灼。”

    二郎真君便又重复了一遍,姿态放得极低,甚至行了一个万般郑重的晚辈礼“请龙王允准。”

    天上地下,谁不知道西海敖灼痴恋二郎真君,却千年追逐无果

    谁又不知道,敖灼已亡,别说是尸骨了,甚至连一缕残魂都不可能留下

    谁又没有在背地里偷偷笑话过她,说敖灼堂堂一西海公主,却为了儿女私情,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顾了,却换不来真君的回眸一顾

    可怜,可笑,可悲至极。

    可偏偏就在她的头七之日,素来不喜张扬的真君铺开了阵仗,亲自前往龙宫提亲,携百位仙侍,自昆仑山一路浩荡而来,礼单之贵重更是让三界瞠目结舌。

    他说,他求娶敖灼。

    敖润起初未允。

    震惊过后,他看着眼前的真君,心里知道,这就是他唯一的女儿的心上人,恋慕一生,用尽心思,却至死未悔。

    可是

    “阿灼不会答应的。”

    老龙王沉沉地叹了口气“她一辈子心高气傲,真君即便是再可怜她,也不该这么小瞧了她。”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

    他的阿灼哪怕是死了,再不能说也不能动了,也不会答应这一场莫名所以的婚约。

    她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真君,阿灼喜欢你,是她自己的事。”敖润强忍着心酸与悲痛,缓声劝着,“这世间情爱,从来不是付出了就必须要有回报。真君无法回应,并不是你的错,自然也不需这般补偿。”

    杨戬听着老龙王近乎是语重心长的劝解,默然良久,异常平静的眼底却渐渐有什么深色弥漫而来,一瞬之间,就将他眼中天地尽数淹没。

    “龙王误会了。”

    二郎真君突然低了低头,眼睫垂下,眼底神色便再也无人可见,但他的声音仍是稳的,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明白。

    “杨戬此来”

    “是为了给自己求一个圆满。”

    一直心怀众生的真君,用这一句话,为自己换来了一场震惊三界的冥婚。

    这也是他漫无止境的生命中,唯一一次强求。

    求一个婚约。

    求一个名分。

    也求一个渺渺不可及的重逢。

    天规所限,四海不能为罪女敖灼设祭,可她终究是敖润的女儿,用来立衣冠冢的旧时衣物总还是有的。况且敖氏不能祭拜,真君殿乃至于玉虚宫也不行吗

    杨戬便三次上书天帝,以自己的赫赫战功,换敖灼过往罪名一笔勾销。

    天帝曾问“何必如此”

    杨戬只答“本该如此。”

    敖灼当年为何触犯天条,她到底有罪没罪,这一问一答的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二郎真君只是在为自己未婚的妻子讨一个说法,还她清白之名,复她公主之位。

    他积攒战功,本来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天帝最终允准。

    至此,三界皆知,昆仑玉虚宫杨戬与西海三公主敖灼定亲,做全了三书六礼,摆下了十里红妆。

    在众人百般复杂的注视中,杨戬有生以来第一次着红衣,穿喜服,将敖灼的灵位娶回了真君殿。

    他引昆仑灵泉入殿中,造一灵池,池底以结界封葬着敖灼的衣冠冢。

    而杨戬为那灵池取名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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