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想要推开他,还是抱紧那具身体。疼痛的体验随着远处落在妖精身上的咒语,并不均匀地传递在我的身体里,两个空隙之间难以克制地生出的躲避的希望,让我难受地忍不住翻滚着,理智变得混乱不清起来。

    “疼”

    我听到自己含混的呓语,抓紧了手里的长袍,想要咬紧牙齿收回那些丢人的词语。但新的一轮痛楚随即在脑海里炸开,又打乱了全部清明的思绪。

    我仿佛听到了似有若无的笑声,紧接着一个柔软冰冷的吻,随着闪烁在夜空中的一九六五年末的烟花一般的光芒落在我的嘴唇上,带着温软的触感轻柔地舔舐触碰,将那些投入在全身各处,皮肉被生生切开的注意力吸引着,放在了相抵的唇齿之间。

    周身落下的大雪仿佛穿透了皮肤,降落在被烈火烧灼的五脏六腑中。

    我像是雪花融化的冰冷、寒冷、黑暗的雨滴,受到大地的感召产生,缓缓滑过自由的天空,周游又周游,向着永远不会触及的宽厚海洋坠落而去。

    我忍不住松开手,搂紧了那朵触手可及的波浪。和它在温柔的水面上滚转而过,相互濡湿,又互相浸透着,蒸腾成汩汩而上的大气透明的,能容受的,可穿透的,不可透过的。

    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除了无尽的自由和无垠的被愚弄的愉悦。

    脑海之中无端渲染出不久前的仲夏之夜,坐在潮湿的树枝上,我依靠着这具身体看到的烟火。花火刚刚在天幕中散开,便被唇角料峭的春风吹散了。轻柔的啃噬之下,又变了穿过密林自以为奔向了自由时,那停留在记忆中仓促一瞥的麻瓜天空。

    它那么辽阔,被灯光浸染成无边无际的深紫嫣红,却没有一颗清透的星星那里看不到星空和月光,迷乱的光芒密密交织在穹顶之上,层层禁锢,令人绝望。

    我的眼角也痛苦地流淌下哀伤的叹息。清凉的触感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躺在那个名叫哈维克的麻瓜小镇上时,落在面颊上的飞雪。纷纷扬扬,天地之间遥远的距离都仿佛被沟通了。

    等到雪花散去,混沌的思绪也跟着那些景色渐渐远去,被这个吻和一个我渴望着的人诅咒着,变成了深埋在脑海深处再也不会有人分享的记忆。

    我用力咬了一口那双覆盖着,让我轻柔地沦陷在柔软之中的嘴唇。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冲散了一切旖旎摇曳的幻觉。寒冷的大地裹挟着厚重的风雪瞬间将我吞没了。

    里德尔的兜帽落了下来,露出那张阴晴不定的英俊面容。他舔掉嘴角的血迹,不断浸出血珠的嘴唇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原状,勾起的唇角让那张冰冷危险的脸,越发面目嘲弄起来。

    那些被封闭在梦境之后的疼痛立刻将我再一次包裹。我还没来得及躲开,或是为那个仍然活着的生命力顽强的家伙轻舒一口气,便被捏着肩膀提了起来。

    里德尔从身后缓缓靠近,将紫杉木魔杖塞进了我的手里。苍白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控制着我捏紧了它。

    “你知道那个咒语的不是吗”身后的人撩开我的头发,轻笑着说道。

    我愣了一下,僵硬的手臂放松了一瞬,又不受控制地在被咒语点亮的天空中,划出完美的轨迹。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我的指尖飞射而出,迅速融入了射向光团之中的无数道咒语的洪流之中。

    那些仿佛要劈开我的身体,将灵魂抽离而出的剧痛,顿时在烈火的炙烤之中从四面八方迸发开来。我难受地低吼出声,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咬在里德尔伸过来揽住我脑袋的手腕上,伸手推开了他。

    我眨着眼睛努力驱散着眼前不知是黑夜,还是他起身落下的长袍袍角漆黑的颜色。隔着飘落的雪花,看见里德尔熟悉的面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我佝偻成一团的狼狈模样。

    我想要站起身来骄傲地扬起下巴,像个真正的魔鬼一样拍着手,为这个和我签订了契约的人类,狡诈残酷的杀人手段感叹称赞。我想要装作自己根本不在乎那个蝼蚁一样的家伙的生命,根本不在乎这个脆弱乏味、玩物一般的世界里,平凡到庸俗的生离死别。但是灼烧着我的痛苦将所有的力气都带走了。

    我只能看着他猩红的瞳孔中,那个魔鬼脸色苍白得像个人类女孩,懦弱地流下无用的眼泪,不知道是为什么值得悲哀的东西而叹息。

    “愚蠢”里德尔蹲下身抹掉了一滴快要冻结在我睫毛上的眼泪,轻蔑地重新站了起来,“你总是会回到我的身边的,奥尔菲顿。”

    黑色的袍角在一声轻响之后彻底消失了,露出后面潮水一般慌乱的人群和他们令人烦躁的尖叫。

    我扯着唇角,嘲笑这些生物的伪善啊,简直快要赶上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啦。杀掉这个妖精,这难道不是他们想做的事情吗

    既然痛苦无法诉之于真正有用的渠道,既然真正给他们带来苦难的人高贵强大到难以撼动,那就把自己遭受的委屈发泄在无力反抗的弱小个体上。我可得为这样聪明卓绝的精神胜利法,言辞激昂地赞美啊

    难道他们竟还不知足地指望这个出气的对象,能够一直被怨怼刺杀,却不死掉不给他们带来自我安慰的后悔和痛苦的道德谴责吗

    我从人群中别开视线,转而看着头顶半边漆黑如墨、半边璀璨如昼的天空,彻底放空了思绪。

    人类傲慢地称呼自己为文明的种族,但细细观察,对,再观察地仔细一些。那些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构成他们生命的最微小的物质,无规律地运动着,冲破桎梏,侵占智慧,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教化层层击碎,回归最本源的混乱和无序。

    他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转瞬即逝的尘埃的汇聚啊。

    他们的悲伤痛苦、愤怒不甘,荣耀高贵、大权在握是多么短暂渺小的存在,那总是会被浩瀚的时间不屑地冲刷着,掩盖在无数更加波澜壮阔的故事之后的。

    我眨着眼睛抖掉覆盖在脸上的雪花,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祝贺里德尔生日快乐。也没有像每一个人类热衷的那样,庆贺新年的到来,给一个全新的开始赋予与众不同的热切期待。

    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不清,于是扯着嘴角放任意识沉浸在了逐层弥漫的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嘴唇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要飞扬而上。我像是随着那个不知所谓的笑容一起变成寒风,融化在了天空之中那么温柔、那么祥和的夜空,这样洒脱的流浪,这样自由的放逐。只有托纳提还给我的钥匙在手心之中冰冷地烫伤皮肤,牵连着一根迟迟不肯断去的灼热丝线。

    我总是不能像修普诺斯说的一样近乎鲁莽地坚定。我有着太多的顾虑和考量。但一切深思熟虑的智慧,注定只会通往一无所有的平庸。世界是被偏执到愚蠢的傻子们开拓的,我这样狡黠的魔鬼是什么都抓不住的。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枚钥匙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传递在每一个本不应经历这些的,美好的个体之上的诅咒。我也并不知道一件普普通通的礼服长袍带来的看似已经圆满解决的问题,究竟会产生怎样令人嗟叹扼腕的故事。

    我就在这样带着冷灰色调的寒冷的四年里,错过了属于名叫汤姆里德尔的陪伴着我长大的男孩,他最后的一缕灵魂。而那片灵魂曾经孕育的,是那么接近于被无数麻瓜艺术家歌颂不已的温柔感情。

    也许就是从那以后,陪伴不再是雨丝轻灵透彻的模样,也不再带有花朵和泥土飘渺柔和的气息。我看着它无可避免地坠入深渊,刺入锋利的十字架,被鲜血浸透的锁链缠绕。但始终够不着那团烟雾一般流逝的过往,更遑论追回。

    它一点点变成了冰冷坚硬的金属制成的囚笼,变成了沉浸在黑暗里绝不允许对方解脱的痛苦,变成了歇斯底里无微不至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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