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执意要看,逼上前去。

    “墨怜。”太子站于一侧,微微蹙眉。

    郦墨怜虽一向娇纵轻狂,但也听兄长的话。她瞧着叶云婀近日在皇宫里出尽了风头,便想给她一个教训,谁知兄长却拦着。

    她瘪了瘪嘴,哼了一声,而后转身上了轿辇。

    郦墨和瞧着自家小妹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不过须臾,又转过头来。

    叶云婀被太子这么瞧着,想起了先前在潜龙殿经历过的事,顿时他生了许多抵触。

    女子抱紧了怀中的小药罐,往后撤去。

    见状,郦墨和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轻缓,犹如江南水乡上方的一袭烟雨,在她的心头徐徐飘荡开来。

    他笑“叶姑娘莫怕,本宫不是要害你。”

    他的声音,竟比顾朝蘅的还要温柔许多。

    见她面上的警惕消散,郦墨和眼中笑意更甚。那是层清淡、柔和的笑意,让人瞧了,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的眸中已有了追忆,“叶姑娘也不必视本宫为洪水猛兽,本宫只是觉得,姑娘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与她攀谈,他竟觉得很是亲切。

    有一种心安之感。

    郦墨和垂了垂眼,瞧着她怀中抱着的小药罐,问道“这是给苏尘吗”

    诚然,她点了点头。

    男子沉吟,“苏尘此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小,勾起了叶云婀的好奇心。

    苏尘,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旁人对他的评价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屏息凝神,听着郦墨和往下说。

    他却突然顿了顿声,瞧着眼前的少女,认真道“若我带你离开苏尘,你会离开吗”

    离开那个,世人口中表里不一的厉鬼、心狠手辣的恶魔。

    迈入月沉府府门的那一刻,云婀还有些恍惚。

    她又想起来方才郦墨和同自己说的话。

    他让她远离苏尘。

    郦墨和说,苏尘吃人不吐骨头,她是斗不过他的。

    怕是日后,她连自己是怎么死在苏尘手上的都不知道。

    她恍恍惚惚地入了府,侍人迎着她回了正殿,苏尘正坐在殿内,不知在翻看着什么东西。

    云婀将药罐子摆在桌子上,“督公,药取回来了。”

    “嗯。”他连头也不抬一下,抬笔略一勾点。

    那是一份名册。

    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叶云婀有些头晕。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便是顾朝蘅交给你的那份卷宗”

    “不是,”他又抬笔,一蘸墨汁,答道,“过些时日,宫内又要新进一批太监,他们要先送去净身阉割。”

    他正在挑选人选。

    老弱病残之流、家籍不明之辈,需全部挡在宫门外。待阉割之后,再由人逐一分配去各大宫殿。

    太监本就是为皇室服务的工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不算是完完整整的人。

    像苏尘这般,跻身于顶流、荣封“千岁”之尊的,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其中,甚至有些人连进宫做太监的资格都没有。

    苏尘将名册翻阅完,一回头,便看见叶云婀面色怔忡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一声轻唤拽回云婀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就只是觉得有些残忍。”

    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太监的存在,可如今,当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她觉得既残忍、又无奈。

    阉割之术

    那些正受着阉割之术的男子,有多疼痛、多绝望啊。

    苏尘闻言,便纠正她“也不尽然。”

    “倒也不是所有阉人都要入宫走这一遭,”他解释道,“有些人家的小孩,一出生便是要入宫的。家里人就会为他雇一名手艺人,在男孩很小的时候,手艺人便会对孩子进行麻痹阉割。”

    即在男孩尚在襁褓时,轻轻锤捏其亵物,直到他啼哭才作止。

    待他适应这种力道之后,又缓缓施力,久而久之,将其麻痹。

    男孩也成了阉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由于家中饥寒交迫,不得已而为之。

    那剩下的人呢

    云婀抬眼,“剩下的人,便都要去鬼门关走上那么一遭吗”

    那他呢,他也是去鬼门关,经历了那么一遭吗

    被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手脚被死死绑着,像头任人宰割的猪羊。

    即便是疼,也不能动弹。若是有人受不住了,拼命挣扎,则会有因流血过多而死的风险。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这便是阉人。”

    这便是阉人。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1

    苏尘放下笔,声音缓缓。

    “因为从暗沼中来,受过世上最为残酷的对待,变得麻木、扭曲、污秽,也不再记得自己光明磊落的样子。”

    他们从不向往光。

    他只想毁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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