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蕉便遣人给她送来信。只言片语,却是快刀斩乱麻。

    闻人椿看着它一个字一个字地被烧毁,心中仍有无端紧张砰砰作响。

    那一日,艳光敞亮,四娘以家宅和顺、姐妹情深为名将沈蕉请至大花园。

    桌上糕点水酒丰沛,台上青衣花旦正酣。

    众人皆注目于戏曲变化,不时端茶品茗、鼓掌叫好。

    此等开局算是和平。

    因这是出新戏,闻人椿亦克制不住钻了进去。可惜渐入高潮,情节一颓不起,不见大仁大义,皆是小门小户的一己悲欢乱斗。

    真是枉费了上乘的唱腔走步。

    “小椿,绿豆糕该是好了。你去厨房拿一下吧。”

    “嗯,好。”闻人椿下意识地应下,转身走远的同时不禁遗憾没瞧到结局。

    折返厨房的工夫绝不超过一炷香,可便是这么紧的时辰,大花园已是风云突变。幸好台上换了黑面老生,拖着哼哼哈哈的长音唱得极为热闹,才解了台下剑拔弩张的些许味道。

    “妹妹怎么不尝尝”这碗绿豆糕简直来得恰到好处,就好像一盆大火尽缺这碗油了。

    沈蕉颇为谨慎,懒洋洋倚在贵妃椅上作娇弱状道“有了身子,胃口不佳。”

    “哦妹妹从前身在坊间怕是不知道,这绿豆糕可是临安宫里传出的看家本领,里头添了利胃口的几位补药,孕妇吃起来是最好不过。”话语间,四娘腿上的小白狗已经从她手上叼走了一块。

    “你瞧,这狗倒是识货”四娘对小白狗的表现极为满意,往它背脊上顺着拍了好几下。

    小白狗不愧是戏班里出来的,立马昂着头冲四娘作了个揖,得笑声一片。

    沈蕉见小白狗吃了无碍,才伸手拿了一块。

    “谢四姐招待。”

    “妹妹言重了,身在霍府,不都是承老爷的恩惠嘛。”四娘瞧都没瞧她一眼,只指着台上新人又说,“瞧这姑娘,唇红齿白,不知将来有没有妹妹一般的风姿。”

    “台下十年功,都是不容易。可惜老爷说,还要我给他追生三个小娃娃,想来我这身工夫到时定是废了。”

    “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妹妹有信心连闯三回真是胆气过人。”

    “有老爷陪着,不敢也是敢了。”

    “妹妹天真烂漫,教人羡慕啊”四娘是最厌恶别人谈起子嗣的,她自五年前小产后,身子便落下病根,一无所出。虽不耽误霍老爷对她宠爱,可霍老爷年岁渐大,她没有子嗣作靠山,仍是一世空。

    沈蕉敢明目张胆地挑衅,看来正如霍钰所说,她的野心才刚刚开始。不过她这么做,是要选在今日将闻人椿要回房里吗

    闻人椿还没看清场上的较量,忽听得沈蕉捧心喊了一句“不,不行,喘不过气了。”闻人椿是头一回见如此场面,只觉得目瞪口呆,脚都粘在地上不能动了。

    一旁女使婆子像涨潮的水纷纷围了上去,另一头,四娘腿上的小白狗也开始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四娘大惊失色,厉声吩咐道“去给我请大夫一定要秦大夫不管他在做什么,都立马给我请来”

    随着这一声,人群彻底慌了,扛人的扛人,领路的领路,请大夫的请大夫,找老爷的找老爷,喧喧嚷嚷穿梭于前厅后苑,直到日落西山才消停。

    被分去照料小白狗的闻人椿忐忑不宁,只觉得心在嗓子口荡着。

    她是料到了这一出的,因而将放绿豆糕的篮子和盘子用流水冲了好几遍,还借着嘴馋,和厨娘分了一块卖相磕损的绿豆糕。

    此刻她不痛不痒,怎么偏偏小白狗和沈蕉出了事儿。

    真是防不胜防。

    她惆怅地皱着眉头,怕是一时半会儿松不开了。

    一夜无眠。

    闻人椿每每闭上眼,都会想到睡至一半被人浇醒、打醒,然后拖去前厅问话的惨样。毕竟戏本子里十之八九都是这样演。

    偏偏她是那十之一二。

    四娘和五娘确实因绿豆糕彻底撕破颜面。

    四娘说,沈蕉定是拿班子里的情谊威逼利诱闻人椿,闻人椿天性心软,一时不慎受蛊惑,才会与沈蕉里应外合栽赃于她。

    五娘则说,自己同闻人椿皆是宅心仁厚之辈,纵使自己魔怔了,要拿孩子安危换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唯一位置,闻人椿也不会冒险伤害。此事权属四娘自编自演。

    两人互相推诿责骂不假,但竟都将闻人椿当成自己人。

    霍老爷夹于新欢旧爱间,两位又都无甚大碍,自是左边一个果子右边一块酥糕,囫囵吞枣将事情平了下去。

    只是闻人椿这个名字算是在他心中落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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