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南山的时候,天色未亮,机场寂静一片,只余晨光未至时潮湿的雾霭。

    兮泑拎着箱子,打了车,直奔城南的湖畔别墅区。

    站在院子前的铁门外,兮泑的手指刚触碰到红色按铃,就又缩了回来。

    她抿了下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下是早晨五点,人将醒未醒,铃声一大说不定会吵醒觉浅的爸爸。

    她环顾四周,茫然的望了望,马路对面的湖上平静无波,是一片深沉镇定的黑。

    好在南山冬暖夏凉,夜晚也不是那么难熬。

    她坐在旅行箱上,抱着手臂,漫无目的的等。

    很快,旅行箱表面也覆上薄薄水汽,又湿又冷。

    兮泑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再看时间,终于到了六点。

    现在按铃总不算是没礼貌了。

    她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按响了门铃。

    很快,家里阿姨慌慌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哟,小葡萄回来啦”

    她名字叫兮泑,听起来像西柚,小时候被同学起外号叫葡萄柚,家里阿姨听着可爱,偶尔管她叫小葡萄。

    兮泑弯着眼睛笑了笑,嗓子干的险些黏在一起“爸爸和余瑶阿姨起了吗”

    阿姨打开铁门,拉住兮泑的手,絮叨着“没起呢,你妹妹放假回家了,昨天他们带你妹妹去听音乐会,回来得晚。”

    兮泑安静的点了点头,对陆兮缈的归来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阿姨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别怪阿姨多嘴,到了家你还是得叫她妈,别叫阿姨,她和你爸结婚那么多年了,还在家里听到阿姨这俩字心里不舒服。”

    兮泑眼神闪避“小时候叫的挺习惯的,长大了反倒不自在了。”

    阿姨叹了口气。

    兮泑在陆家的处境有多难,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让兮泑管余姚叫妈,确实为难了。

    阿姨接过箱子,带兮泑进门。

    箱子拖在鹅卵石路上,咯咯哒作响,过到门槛还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兮泑正蹲身换鞋,余姚穿着丝绸睡衣,揉着肩膀从楼上下来,不耐烦嚷嚷着“大早晨叮叮咣咣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余姚一垂眸,看见了门口蹲成一颗蘑菇的兮泑,愣了一下。

    阿姨连忙解释道“是我没轻重,箱子不小心磕到了,您回去休息吧。”

    余姚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是兮泑。

    她撑着栏杆,居高临下的嘟囔一句“兮泑回来了啊。”语气悻悻,带着毫不掩饰的丧气。

    兮泑抬起头客气道“昨天跟爸爸提过了。”

    余姚撇了撇嘴,扭头回屋找陆宏深。

    显然昨天陆宏深忘记告诉她了,导致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今天打算带陆兮缈去路易威登艺术展,兮泑要是在,她岂不是又要多带一个

    阿姨道“这么早回来,肯定挺累了吧,回屋歇歇。”

    兮泑原本是困的,但一看到余姚的脸,她就不由自主的恢复成戒备状态,精神高度紧张,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摇摇头“等爸爸起来我打个招呼。”

    陆宏深没一会儿就被余姚给折腾醒了。

    他懒洋洋的从卧室出来,一边走一边跟余姚解释。

    “昨天晚上看音乐会,一打岔我忘记说了,兮泑是今天回来,中午你也别出去,我们跟晏淮一起吃个饭。”

    兮泑听到晏淮的名字,明显有些吃惊。

    余姚也是,连忙问道“和晏淮吃饭”

    陆宏深看到兮泑,点了下头,继续道“智利光电的项目快结束了,兮泑也该和晏淮离婚了,她名下的股份也尽快转回来。”

    余姚赶紧点头“这倒是。”

    当初为表合作诚意,俩家靠婚姻短暂绑定,以免有谁提前退出造成损失,两家商量了个万全的办法。

    陆家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兮泑名下作为婚后财产,晏淮则将几套房产添加上兮泑的名字。

    但对余姚来说,兮泑毕竟是外人,那么大的利益放在兮泑身上,她怕夜长梦多,到时候兮泑不愿意还了。

    好在一年过去了,兮泑还没有这种心思,现在项目要结束了,股份也能收回来了。

    兮泑对股份没有什么企图,一直任凭陆宏深安排。

    只是她和晏淮同乘飞机,晏淮竟然没提中午一起吃饭的事。

    陆宏深沉声嘱咐她“见了晏淮的面热情一点,我们和晏家还要做朋友,小时候你不是挺喜欢跟在晏淮屁股后面叫哥哥吗,怎么结婚了反倒生疏了”

    兮泑眼神微颤,拖着毛茸茸的拖鞋往楼上走,低应“知道了。”

    小时候的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

    自从妈妈意外去世,她的记忆就像被泼了一层浓郁乌黑的墨水,墨水流过,把曾经的痕迹掩盖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单调死寂的黑。

    余姚目光下移,惊叫道“你穿的是缈缈的拖鞋,你自己的在鞋柜里呢”

    兮泑身形一顿,低头看了看。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对拖鞋的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晰,刚刚被晏淮的名字牵扯了注意力,随便穿了一双放在地上的。

    她记得陆兮缈好像有点洁癖。

    兮泑吓得赶紧踢掉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微微蜷缩,趾骨紧紧绷着“抱歉,我没注意。”

    余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真是,一回来就不消停。”

    余姚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兮泑身边,捞起那双拖鞋,不客气的往门口一扔,冲阿姨道“孙姐,拖鞋重新洗一下。”

    兮泑抿了抿唇,也没再找自己的拖鞋,直接踩着坚硬发凉的地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家门口呆了一个小时,手脚早就冰凉一片,就连踩着地板都恍惚觉得比体温还暖和。

    陆宏深扫了一眼兮泑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扭头回了房间。

    余姚烦躁的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气的撑着腰大喘气。

    每次兮泑一回来全家就说不出的别扭。

    到底不是一家人,怎么装都装不像,但她又说不出赶兮泑走的话。

    她挺敬佩陆宏深的前妻,知书达理还心地善良,有一个儿子不算,还从福利院领养了个女儿。

    但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领养一个玻璃人,还是个已经六岁的玻璃人。

    余姚跟陆宏深结婚,还没体会二人世界的快乐,就要给个玻璃人当后妈。

    她头一次听说凝血障碍这种病,不能磕不能碰,稍微受点伤就容易出大事,得像个宝贝似的呵护着。

    可兮泑偏偏跟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兮泑躲进自己的小房间,脱了外衣,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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