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深锁,充满探究,像在思索什么深奥学问。

    赵渭三番两次扳过他的脑袋。

    最终严肃冷了脸“再看,头给你拧下来。高家的教养被你吃了非礼勿视,不懂吗”

    “我就想弄明白到底为什么。”

    高饮被他的神情震慑到缩了脖子,无辜嘟囔。

    “没要非礼。真的。”

    他明显有很多疑惑,却不问凤醉秋和彭菱两个当事人。

    而是眼巴巴觑着赵渭。

    “她们穿的是利州土族的祖制衣衫”

    赵渭被问得一愣“我哪儿知道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高饮大人说得没错。”彭菱坦然接话,解答了这个疑问。

    高饮扭头,飞快又瞄她俩一眼,再次眼巴巴看向赵渭。

    “为什么衣肩像铠甲”

    “为什么领口是圆的”

    “为什么领口缀银花”

    “为什么这样穿就能驱走山中野兽”

    他这接二连三的“为什么”,其实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包括赵渭。

    赵渭以目光向凤醉秋寻求答案。

    眼神始终保持落在她的脖子以上,矜持有礼。

    凤醉秋耐心答疑解惑。

    “远古蛮荒时,我们的先祖沿山迁徙,部族间时常冲突。后来就有了铠甲肩的衣衫形制,让后人记住先祖是筚路蓝缕、以战求存来的。”

    “圆领是方便脖颈上套防具。”

    “缀银花象征金凤山的积雪。”

    说话间,大家已上了斜坡。

    高饮这四体不勤的斯文人,此刻已呼哧带喘。

    “那,为什么,凤统领的裙子,比彭校尉短一截”

    赵渭目视前方桂树,边走边道“我也想问这个。”

    凤醉秋和彭菱此刻的打扮相似,细节却有许多不同。

    最明显的差异,就是两人的百褶裙长度不同。

    凤醉秋的裙摆过膝不足五指宽。

    露出漂亮的小腿。

    她并非深闺小娇娘,周身轮廓本就不是纤细柔软的那种。

    处处线条都是丰盈而紧致的。

    那截小腿更是兼具力与美的弧度。

    浅蜜色肌肤在林间秋阳辉映下,闪着神秘野烈的光泽。

    赵渭忽地轻道“叶知川,水囊给我。”

    真奇怪,他又不像高饮累得满头汗,怎么莫名其妙口渴起来

    凤醉秋大大方方笑答“裙子长短没什么奥秘。就代表我和彭菱的先祖,并非源出同一支。”

    “也代表阿秋家先祖比我彭家先祖争气,更能打我太爷爷说,阿秋他们家那支发源于金凤雪山的山腰,环境更恶劣,容易缺衣少食,裙子当然短。”

    彭菱乐不可支地说起远古先祖的糗事。

    “后来高处山上不适合人居住了,他们就下山和我家先祖抢地盘。干了很多仗以后,我家先祖被打得没脾气,大家就一起在山下生活了。”

    高饮听得津津有味,完了还拍手喝彩“有意思有意思。还有别的嘛”

    林中静谧,很多细小响动都被放大了。

    随着凤醉秋身移影动,她脚踝银链上的小铃铛央央作响。

    赵渭随手在高饮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余光再次瞥向凤醉秋。

    “那铃铛,也是你家先祖传下来的”

    凤醉秋点头“对。”

    赵渭不解“既你家先祖以武求存,为什么不怕与人打斗时,铃声响起来暴露行踪”

    “这是驯心铃,也叫震兽铃。”

    凤醉秋重重踏了几步,小铃铛响得更欢。

    “我奶奶说,那时对手听到这铃声,就知来的是最强那一群人,通常不会主动寻衅。而山间猛兽听到这铃声,也会自觉闪避。”

    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更好活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不和最强的那支力量直接冲突,以免招来灭顶之灾。

    这是山中所有生命都认可的共识。

    赵渭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道“你说,凭你和彭校尉两人跑一圈就能赶走那些狼,就是因为这个可彭校尉没有小铃铛。”

    “我有这个。”

    彭菱举起短小的骨笛晃了晃,笑眯眯。

    “这么说吧,对利州的山间生灵而言,我家骨笛的震慑力约等于;阿秋的小铃铛,就差不多是火炮的意思了。”

    “吹牛吧小不丁点儿的小铃铛,哪能有火炮厉害。”

    高饮嘟囔,像是自言自语。

    “就算远古时的猛兽被杀怕了,对这铃声有所敬畏,可都几千年过去了,猛兽总不会像人一样,也代代不忘先祖遗训。”

    凤醉秋乜他一眼,突然问“高饮,你怕曱甴吗”

    他倏地面露嫌恶,猛点头。

    凤醉秋笑了“曱甴那么小,抬脚就能踩死。你为什么怕”

    “我我哪知道”高饮被问懵了,“生下来就怕。”

    别说高饮,连赵渭都有些懵。

    他倒是不怕曱甴。

    但他知道,世上确实有很多人生来就怕那玩意儿,长多大都怕。有些人明明武艺高强,却也怕。

    从前他倒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高饮大人怕曱甴,赵大人似乎不怕那就说明,你们两家先祖生存的环境不一样。”

    凤醉秋笑眼斜飞,来回打量他俩。

    “前者被曱甴欺负惨了,所以,后代虽已强大到轻易就能干掉这玩意儿,但骨子里还是拜托不了祖传的畏惧。”

    “还有这说法真的假的”两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我哪知道真假我也是听我奶奶这么一说。”凤醉秋笑着耸了耸肩。

    “好啦,我和彭菱要干活了。”

    “叶知川,跟紧赵大人和高饮大人,听着我的铃铛和彭菱的骨笛声走,别乱跑。”

    说完转头又扬了扬下巴“彭菱,咱们先从树上走一圈。”

    “好咧。”

    彭菱话音未落,凤醉秋已助跑三步,跃身凌空。

    足尖在树干上一点,再次借力,整个人就迅速没入枝叶间。

    彭菱也立刻跟进。

    这俩人动作太过熟稔迅捷,简直像回家了似的。

    其余人被惊呆,站在原地怔怔眨眼,恍兮惚兮如在梦中。

    赵渭看着前方微微摇曳的树冠,有些走神。

    从方才进了林子,他就察觉凤醉秋凤统领明显和平时不一样了。

    这种不同,显然并不完全关乎装束。

    她语调虽始终笑吟吟,却不像之前那种“凡事有商有量,无可无不可”的印象。

    完全是说一不二的果决笃定。

    从容舒张,不受拘束,毫不踌躇。

    仿佛她是这山间最不容挑衅的神秘主宰。

    她的笑容比平日更加灿烂恣意。神情比平常更灵动。

    眼睛也比平常明媚。

    整个人耀眼得不像话。

    好像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她身上。

    前头树冠上传来凤醉秋疑惑的脆声“怎么不跟上站在那里等太阳下山”

    “喝口水就走,”赵渭喉头滚了滚,伸出左手“叶知川,水囊。”

    叶知川“水囊不是在您手上吗”

    一进林子就喝水,赵大人这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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