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只好眼睛一蒙两耳一闭,装不知道。

    之后几天,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总在细枝末节上刁难常歌,先是不送吃的,后来送来的菜肴夹杂砂石,显然是不想让他过得痛快。

    当日瓮城混乱,白苏子也跟着混了进来。他这几日蹲在东厢房檐之上,见常歌在吃食上受气,顿时心生一计。

    白苏子想法子弄了些炖煮,更冒险跑去城外打了两只兔子。常歌练武回来,一推门,一锅兔肉炖煮沸得是热热闹闹,白苏子站在吊锅前,亮着眼睛等着他。

    他盘算着,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这回,他总能留下来了吧

    结果常歌不仅没谢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白苏子几乎是被幼清拿扫帚轰出去的,他的炖煮常歌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勒令不许浪费,分给挨饿的襄阳民众吃。

    东厢动静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夏天罗,了解了来龙去脉后,那天给常歌送来的饭食有荤有素,还附送甜品。

    食盒一掀,满室飘香。

    饿了数日,幼清一见这么精美的菜肴,馋的都快啃盒子了,常歌却默然盖上食盒,托人将饭食转送了出去,交待道“与军同吃即可,不必特意单做。”

    再送来时,菜色素了,常歌将各式菜肴捡出半份份量,交予幼清转予官署外平民,自己只食半份。

    白苏子趴在官署房檐上,看到幼清悄悄翻墙递送饭食,这才明白他错在哪里。

    这天傍晚,白苏子依旧蹲在檐上,还在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能混进常歌身边,忽见一辆五驾马车疾驰而来。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楚国虽然称王,但礼仪制式尚未大改,依旧是诸侯制度。楚国唯一能坐五马并驱之车的,据他所知,只有楚王。

    难道车里坐着的,正是楚王

    白苏子当即飞身上前,轻身蹲在飞檐之上。

    襄阳郡孙太守早早站在门口,踮着脚梗着脖子张望,快要盼成个望夫石了。

    五驾马车刚到,还未停稳,这老家伙立即合手作揖,高声唱到“襄阳郡太守孙廉,叩见司空大人。”

    白苏子嫌弃地看他一眼。

    知道的,这是拜司空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拜楚王呢。

    不过这车里的,居然就是楚国司空大人。

    数日间,白苏子已听数人谈及他三次。

    第一次,是常歌拒绝留他在身边,称他若有难,可以到归心旧居找这位“司空大人”,当时幼清提了一句,说先生位列百官之首,和现任楚王一道,为先王扶梓宫。

    当时常歌说他面冷心善,幼清并不认同。

    第二次,则是襄阳瓮城,襄阳守军怀疑常歌目的,幼清情急之下假称有“司空大人”手书,一时竟制住场面。

    第三次,常歌未带符节,夏天罗提到会呈简报,请示的也是这位“司空大人”。

    不仅如此,他潜伏官署这几日,听多人提到这位司空大人。只是所有人并不称其官职,而是尊称为“先生”。

    就连看着四十多的孙太守都一口一个先生,这“先生”的年龄究竟得多大

    正想着,车帘微卷,来人先探出了个华贵的墨蓝袖子。

    白苏子瞟了一眼,年纪倒是不大,可全身锦缎,显然是个纨绔。

    只见这位墨蓝衣衫之人一下车,对着孙太守,居然抬脚,当胸就是一窝心脚。

    孙太守活跟一滩烂泥一样,捂着心瘫在了地上,疼得直哎唷。

    四周府兵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何况是扶。

    墨蓝锦衣之人冷着脸“襄阳城破,折我六万军士,十万民众战场拉拉扯扯至数里之外,魏军集我民众人头,高高挂在瞭望楼上你这太守干的好啊孙廉”

    孙太守在地上滚了半天,刚缓过口气,赶忙爬了过来,也不敢抓来人的下摆,只连连叩头道“陆大人息怒,陆大人息怒襄阳城破,此事有隐,此事只因”

    听他唤陆大人,白苏子才明白过来,此人并非楚国司空,而应当是楚国散骑常侍陆阵云。

    散骑常侍这个职位,虽仅为正三品,但他随侍楚王身侧,上可通达楚王、下可规谏百官,时兼军政顾问,见之如见王面。

    襄阳围困搞成这副德行,孙太守刚刚这一脚,挨得可一点也不冤。

    “慢”

    陆阵云呵止道“司空大人已至,有何隐情,你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待会儿进了官署,给我一字一句,慢慢说。”

    “是,是”

    车内又是一阵响动,孙太守伏得毕恭毕敬,高着声音道“恭迎司空大人”

    陆阵云显然被他这谄媚味儿冲着了,极不耐烦地瞟了一眼“看清了再拜”

    孙太守这才抬头。

    车前站着个沉静冷郁的少年,腰悬一杆形状奇特的广口小骨笛。他虽是中原人打扮,发上却结了不少小辫,连眉眼都有些北境少民之感。

    这少年行礼道“孙太守,吾乃景云。我家先生说,太守不必拘礼,起来正常回话即可。”

    孙太守这才站起来,讪笑着拍着下摆的灰。

    见他不再搞三叩九拜那一套,景云这才稍退一步,下了车。

    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也不是,第三个总该是了吧

    白苏子扒着房檐,梗直了脖子,想看清这位司空大人的模样。

    柔软的白纱帘子终于再度卷起,先探出的是一只手。

    车上帘子软透无比,如山尖上的缥缈轻烟,一看就是顶好的稀有货色。

    但这只手探出纱帘时,竟衬得软烟一般的白纱罗,像个凡世俗物。

    这手是一种难言的透白。

    此人的骨节舒展修长,手指颀长匀称,从车里探出,一如润泽玉竹,轻出云雾。

    巨子司徒玄总夸泽兰的手长得素白漂亮,水葱似的,白苏子也还算认同。可今日一见这双手,泽兰的手顿时失色,显得平平无奇。

    他不禁在想,得是如何的境遇,才能养的出这么一双无可挑剔的手。

    而这只舒展雪月般的玉手,若是用来杀人,又该是一副什么情景

    白苏子还在出神,方才一身戾气,对着太守抬脚便踹的陆阵云忽然温顺起来,恭敬抬手,预备亲搀这位司空大人下车。

    “先生,留神桂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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