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捯饬得这么好看,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瓮中捉鳖啊这是

    操,我不是说我是鳖。

    我还怕他人生地不熟找不着好房子,顶着这大太阳赴约,结果人家啪一下掏出两张电影票哈哈,想不到吧,老子是来泡你的。

    我叹了口气,说“书禾,我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

    “怀哥,”他说,“是娄烨的片子。”

    他说“他的片子好久没在影院上映了。”

    我和他相对无言。

    他记得我喜欢喝咖啡,喜欢娄烨的电影,喜欢喝什么牌子的啤酒,他应该还记得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他。

    重逢后他每次这样说话都让我感到难受。这空白的八年明明两个人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一个人却偏偏要绕一个岔路走回去,站在原地,捧出一把刺心的曾经,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说,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这个的呀。

    他看我表情不对,补了一句“来都来了。”

    我“”飘洋过海这么多年,是个中国人还是得说这句话。

    我说“那要是我就不去呢。”

    他锲而不舍地小声劝我“去吧。我们去看他的镜头在大荧幕上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

    他说“去吧。”

    他说“怀哥。”

    我什么也没说,把两张票中的一张收了起来,他眼睛一下笑弯了,喜滋滋地把另一张票收了,轻声说“先去吃饭吧。”

    我看他,心说这么高兴啊。

    我说行,我请。

    他说“我饭店都订好了。”

    我说“别了,喝的和电影都你请,中饭我请吧。”

    他摇了摇头,嘴角还在翘着“下次再说。”

    我收回之前说他是傻子那句话。

    这个人他变了。他懂套路了。

    我张了张嘴,脑海里飘过去一句有声台词。

    听说他,不当厨师,改防忽悠热线了,竟敢扬言再也不上当受骗了,残酷的现实已经直逼我心理防线了。

    虽然现在是他在忽悠我吧。

    说实话我真的很怕他搞一个什么烛光午餐,就是那种大太阳的天拉着那么老厚的窗帘搞神秘然后吃着吃着突然有个人钻出来给你拉小提琴那种,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直在车上我都挺忐忑的,好在唐书禾审美正常情商在线,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这顿饭吃得挺安生。我们没再聊太多过去,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空白的八年,我对他也多了点了解,知道他过得还不错,读大学,考试,发论文,直博,教书,还可以,没在洋人那儿吃太多苦。饭店有点热,我劝唐书禾把大衣脱了,他说没事不热,然后过了一会顶不住了,一直无意识地拽领子。

    我说“你就脱了吧没事,你里面穿的是个吊带吗”

    唐书禾摇头笑了笑,把大衣脱了。把衣服挂在椅背上的时候我看见他手腕上一个黑色的手环,挺宽,橡胶的,和他温文的白衫特别不协调。他发现我在看他的手腕,抬了抬手,解释说“小侄女送的。”

    我点点头,心说小姑娘挺酷,我小侄女只给我送过那种一按开关会滋哇乱叫的仙女棒,我没法拿着那玩意儿出门。

    吃完饭快下午了,电影也快到时间了,我们并肩往电影院里走,在影厅坐下等电影开场的时候他在我耳边低声让我等他一会,我摆了个ojbk的手势,他悄悄走了出去,等了一会,放广告的时候这人两手拿着两杯可乐,胳膊肘高难度地夹着一桶爆米花像个顶碗艺术家一样走了进来,我一看,乐了“你干嘛呀,吃那么饱了谁还吃得进这。”

    他小声说“我看他们都有。”

    他指那些出双入对的情侣。

    行。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说“谢谢。”

    喝一口,太感动了,终于喝到阳间的东西了。

    电影开场了。镜头摇晃,眩晕,昏暗,我很久没在大荧幕上看娄烨的片子了,没想到是这种效果。镜头的确太晃了,演到凶杀案抛尸一段,我听到后排有人痛苦地呻吟“怎么这么晃啊我的妈,我晕车了。”

    我有点想笑,伸手抓了把爆米花,一边用气声说“你晕不”

    唐书禾一把抓住了我伸进桶里的手。

    我们在杀人抛尸的背景音里无声对视,唐书禾抓着我的手腕,就那么看着我,秀气的一张脸在光影之中明暗斑驳。

    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千辛万苦找来了颐和园的带子,郝蕾坐在船上,摇晃,颠簸,眼神干净又癫狂,盛满孤注一掷的爱情与摇摇欲坠的欲望。

    所有的光都向她涌来,所有的氧气都被她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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