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刘宏博一眼,说“我去给你买瓶喝的。”

    谷静说“去吧,我去给宏博借个长凳。”

    “谷老师”刘宏博想叫住她,可她一转身,已经走了。

    我坐在鼓架旁边给他扇风“你就别管人家了,先休息一下吧好家伙跑个步还能跑吐了,这点儿出息。”

    唐书禾椅子被占了,就默默地站在一边,我冲唐书禾招手“过来坐这儿。”

    我们俩背对背坐在一张椅子上,我看见唐书禾的书包,弯腰去捡“怎么书包掉了你都没看见哎我操,不好意思啊。”

    这事怨我。我和唐书禾吃完巧克力以后,就顺手把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塞他书包里了,导致那个书包的拉链就一直没拉上,我刚才薅着书包屁股往上一拎,唐书禾书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洒了一地。

    我倒拎着那个书包,沉默了几秒,说“唐书禾,你书包也吐了。”

    刘宏博“”

    唐书禾脸色微变,蹲在地上收拾那些卷子和教辅,我要和他一起捡,被他挡开了“我自己来。”

    “生气啦,”我有点尴尬,“我不是故意的啊是不是给你卷子顺序弄乱了,我先帮你捡起来吧,你说你怎么运动会还带卷子来嗯这什么”

    唐书禾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有抬头。

    我其实只看到了半张白色塑胶纸,像是宣传海报的背面,我没多想,把它翻了过来。

    我彻底愣住了。

    那是半张上次曹禺诞辰一百周年戏剧节,日出剧组的海报。

    没有别人,只有我。着长衫的方达生。

    有人把我从那张大海报上裁了下来。然后装进了书包里。

    我完全就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在这个场合,这个时候,在唐书禾的书包里,找到了这张海报,是一件非常让人疑惑的事情。我拿着那半张海报,蹲在那愣了很久,直眉楞眼地说“啊我给你签个名吧要不。”

    唐书禾不说话也不抬头,神经质地飞速整理着地上的纸张,把它们一股脑全塞进包里,我脑子突然嗡地一声,按住他的手“你等会儿。”

    我拽了一下唐书禾手里的一叠纸,没拽动,他的手捏得很紧,骨节泛着用力过猛的白,他终于抬起头,我这才看清他惨白的脸色,有汗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他抬起冷汗氤氲的眼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我说“没事,你给我看一眼。”

    他不放手,整个人都在惊恐地抖,哀求一样叫我的名字“路怀”

    “我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看一眼。”我说。

    他终于松开手。

    我展开那一沓纸。

    我没看错。那是我的一叠作文,上次月考的、期末考的、分班考的

    还有我上次获奖的文章、校报上刊登的诗甚至戏剧节谢幕之后,我主演致辞的讲稿,每一张都被他标了我的名字,路怀,路怀,路怀。

    那一刻我完全懵了,周围人也好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拿着那叠纸,看着唐书禾。

    他半跪在地上,像被捆住四肢放在祭台上等待牺牲的羔羊,平静又绝望地和我对视,然后,红着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说“你看完了吗。”

    我一脸空白地点头。

    “对不起,”他倏然落下一滴眼泪,自己好像没发觉,他说,“对不起,路怀,真的对不起。”

    我说“你”

    他低着头吸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慌乱地收拾好书包,轻声说“我没有项目了,麻烦你和谷老师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说“喂”

    他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很用力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来,挤开众人,快步离开了,背影慌得像逃。

    我蹲在那儿,脑子里用来思考的褶好像一下被抻平了,很久没说话,周围也一时寂静,刘宏博躺着看了我半天,感叹道“怀哥,你太木了。”

    于思海这时候刚扔完铅球回来“兄弟们我听说小红跑吐了这干嘛呢默哀呢”

    “操,”李睿这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二椅子啊”

    于思海愣了一下“谁啥咋了”

    李睿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茫然地看向唐书禾离开的方向。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说过,今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今天本该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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