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只要能还我们一定会还的”她的爸妈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

    罗清溪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她从衣领拉出了那个吊坠,小木牌上什么花纹都没有。

    会变好的。她对自己轻声说。

    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内心低声说,真的吗这个现实真的不会

    她的父母把她送去了外地舅舅家以躲避纠缠不休的债主。

    她转了学,成了外地的借读生。

    一天放学的路上,她被一个找来的债主给拽进了巷子。他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威逼着她打电话给她父母。

    然后,怪物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它们在她的面前分食了那个袭击她的债主。当她仓皇逃回舅舅家时,舅舅家里只剩下他们被肢解的断肢。

    于是,再一次轮回。

    她的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高二。

    每一次轮回,她的世界就会变得更加陌生。

    第四中学,丁沐理,白晓雨,魏鸿卓,颜岸,在不知不觉中,熟悉的学校熟悉的友人们越来越遥远。

    但那些怪物永远如影随形。

    无论是如何陌生的世界,它的走向必然是癫狂的终结。

    在最初几次,是颜岸一遍遍的死亡。

    当她远离昔日学校之时,就变成了她的父母,她的亲人,甚至是路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而她尚未从梦中醒来。

    她对自己说,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

    “罗清溪罗清溪”

    她睁开眼睛。

    她又坐在了熟悉而陌生的教室里。周围是她从未见过的同学,但她知道他们的名字。

    “罗清溪你又在发什么呆”讲台上的老师不耐烦地看着她。

    她拎起书包,冲出了教室。“罗清溪你去哪儿”老师在背后高喊。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一切。

    无论我怎么逃避,那些东西,那些噩梦的产物,它们它们都会降临

    你们都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

    绿翼小鸟从她的身侧飞过,停在树枝上对她鸣叫。

    “我该怎么办”她对小鸟说,“我该怎么才能这场噩梦中醒来”

    小鸟说“”

    “我该怎么办”她握住了她的吊坠,她低声说,“究竟如何才能从这场梦中醒来”

    一个路过的学生转头说“你知道的。”

    另一个学生停下说“你知道的。”

    冰冷的凉意涌遍了全身,她愣愣地说“你们是”

    “你一直都知道。”一个学生说。

    “可怜的罗清溪,一直在试图扭转因果。”一个女生说。

    “但她只会搞得越来越糟。”一个男生说。

    面无表情的学生们缓缓向她靠近,将她包围。天空突然变得黯淡无光阴云密布,他们望着她,无表情的面孔,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罗清溪,可怜的罗清溪。”一个男生说。

    “得到了她不该有的力量”一个女生向她靠近。

    “得到了她不该有的力量,却不知限度。”另一个女生低声附和。

    “你们,你们是谁”罗清溪叫道,“你们想说什么”

    “可悲。”

    “可悲的猴子。”一个女生咯咯大笑。其他学生跟着一起重复着大笑。

    “你们想说什么”

    “只有一个方法。”一个男生微笑。

    “只有一个方法能救这只可怜的猴子。”其他学生轻声低语。

    “什么”罗清溪颤抖地发问,“什么方法”

    一个女生对着罗清溪伸出了手,她笑道“来吧。”

    “来吧。来吧。”

    他们一起将手伸向了罗清溪。围成圈状的学生们一起用手拖拽着她,她凄声尖叫。

    绿翼小鸟在他们的上空盘旋。

    罗清溪觉得自己被拖入了一个晦暗的混沌空间。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大脑组织像是被灼烧一般呲呲作响,鬼魂般的低语在空间中弥散。

    她的意识因为非常理的场景转换而停滞,她的心脏因为这匪夷所思的现实而狂跳。她的身体如同石头一般地沉重。

    她张开嘴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所有的手,所有的学生都如浮魂一般消失了。

    我在哪儿。这里是哪里

    莫非这又是一个新的噩梦

    一个影子出现了。

    罗清溪觉得自己的大脑起了奇怪的反应,脑中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

    一个什么东西来了。可怕的东西。

    那先是一团不定型的黑雾,然后凝聚成了一个巨人,它的头部有一张人脸的面具,它的眼睛让她想起了夜空的碎片。

    它的声音很遥远却又仿佛在她的耳畔。

    “终于,终于定位到了你。罗清溪。”

    “你是谁”罗清溪张口道,她发现自己能发出声响,“这儿是哪儿”

    面具凝视着她。罗清溪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一个维度。一个观测点。”它说,“我知道你,罗清溪,你渴求得到救赎。”

    “是的。”罗清溪喊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得到了不属于你的力量。”面具回答,它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胸口,“你比谁都清楚。”

    罗清溪握住了自己胸口前的吊坠,她的心砰砰直跳。“我我不知道。”

    “你本应当只有四次机会。”

    “四次”

    “本该只有四次。”

    罗清溪睁大眼睛,她想了起来,从最初开始的四次。

    一次祈愿小鸟的性命。

    一次祈求谭筠的到来。

    一次扭转白晓雨的重病。

    最后一次

    “本来所有一切都能终止。”面具说,“可你搅乱了时间与时间之间的命线。”它伸出了手,那是一张细长苍白的手,无数条光线在它手心之上盘旋,犹如银河中的星图航线。

    “我搅乱了命线”

    “这就是你无法走出这段时间线的原因。”

    四次,她低语。而后她说“四次之后仍然有很多次,每一次都会有些东西,那些怪物”

    “一个死循环,你只不过是在一个死循环中挣扎。”

    “那我应该怎么办”她问它。

    面具低笑。

    罗清溪凝视着眼前的非人之物,她听到了无数嗡嗡作响的低语,还有那试图触摸她身体的气息,她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是来赐予你救赎。”

    “不,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罗清溪说,她握住了胸口的吊坠,“你想得到我的木牌吊坠。”

    “这个木牌对你已经无用。”

    “可我依然能一次次的改变。”

    “那只不过是一次次死循环。”面具发出了笑声,“将它交给我。你就能得到救赎,得到你渴求的解脱。”

    “”罗清溪沉默不语。

    “把它交给我。”面具柔声细语。

    “”

    “把它交给我。”面具说,“你就会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

    “一切”

    面具笑了,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所有的低语归于沉寂。一个小女孩自虚空中出现,她的眼睛闪亮,皮肤微褐。她认得她,她是她年少时的伤痛,她是她少女时期心灵的另一半,她是丁沐理。

    “在这条命线,你的好友,丁沐理,她将会摆脱失踪的不幸命运。”

    一对中年男女手挽着手出现在她面前。那是她最爱的爸爸妈妈。

    “在这条命线,你的父母会事业顺遂感情和睦,他们会关心你,尊重你,爱护你,而不仅仅只是把你视作他们的所有物。”

    一群学生站在她的眼前,那些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脸孔一个个出现,白晓雨,魏鸿卓

    “在这条命线,你昔日熟悉的同学友人都会围绕你的身侧。没有人会因为意外突然逝去。”

    那个男生站在她的面前,用着她最熟悉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微笑着望着她。

    颜岸。她想。

    “这是千万条命线里最完美的一条。”面具轻笑,“你不想得到它吗”

    你不想得到它吗

    从此摆脱那噩梦般的轮回。

    你不想得到这条最完美的命线吗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坠。

    “将它交给我。”面具的气息甜美如蜜。

    “将它交给我。”面具的低语醇厚如酒。

    我

    我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坠。

    我,应该,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面具那苍白的手,向她手中的吊坠伸去。

    砰

    伴随着一道闪电,一只绿翼小鸟冲了进来。

    它的双翅划开了空间,它的嘶鸣声响彻了寰宇。

    “谎言谎言”小鸟嘶鸣道。

    “过去不可变,因果不可逆。”它喊道,“看看那些命线”

    一切甜美的气息烟消云散。小鸟的翅膀擦得她的脸生痛。

    面具伸出了利刃般的手指,猛地将小鸟抓在手中,羽毛飞散,血液迸射,它将小鸟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看看那些命线”它虚弱地低鸣。面具巨人身形下的脚踏了上去,小鸟被踩得稀烂。

    命线她想。

    “这鸟是什么”她问面具。

    “一个不相干的观测。”面具冷淡地回答,它伸出手,“把它给我,然后接受你全新的命线。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罗清溪后退了一步。

    “我猜,你是不是根本无法从我这里强夺它。”

    “”

    看来我猜对了。

    “我的吊坠,它一直在改变我的命线。”她说,“我有个疑问,那些命线中死去的人会如何”

    “死了就是死了。但你可以找个更好的。”

    “死了吊坠不是改变过去命运吗”

    面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它只是将你带入不同的命线,并非改变。”

    全身的血液都如凝滞,啊,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因为她的愚蠢,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呢。

    “将它给我。”

    “我明白了,原来我从头到尾只是进入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线。”罗清溪轻声说,“我最初始的命运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命线。将它给我。”

    “那么这些世界线里原来的罗清溪会如何呢”

    面具说“你会取代她,继承她的记忆。”它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抬起头,她在那个面具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是如此的脆弱而可笑。可我现在已经理解了一些事。她挺直了身体,大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些怪物,那些杀害我不同世界线的同学,不同世界线的父母的凶手,是你派来的吗”

    “”面具陷入了沉默。但阴冷恐怖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她又听到了那嗡嗡的可憎低语,那些扭曲的怪物自阴影处现身,黑火之眼瞥视着她,怪异的笑声在空间回荡。

    “给我,你还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不要害怕。

    它无法强夺。

    “我是罗清溪。”她正视着面具说,它身边的怪物如同灰雾般变幻着身形。不要害怕。它们无法强夺。你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就算有无数条世界线,就算有无数个罗清溪,但只有一个我。”

    心有清溪,意如明镜。

    如果接受了这条完美的世界线,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终结了她不知道。但那些被她搞的乱七八糟的世界线是再也无法恢复了。那些逝去的生命也。阴影处的怪物对她吐着恶臭的气息。她从脖子上摘下了那个吊坠。面具对她吼道“给我快给我”

    她张开嘴,将吊坠吞进了嘴里,用力咬下。

    “你在干什么”面具狂吼。

    “我不会让你再去伤害其他世界线的人。”罗清溪说。“我也无权取代任何一个世界的罗清溪。”她把它咬碎吞了下去。顷刻间,热量在她的体内扩散,火焰在她的体内燃烧。

    丁沐理捂着嘴吃惊地望着她。她就像是她记忆中的她。但她不是她认识的丁沐理,不是她初中时的心灵之友,在她的世界线里,丁沐理已经失踪多年,无影无踪。

    我在燃烧,她想,她听到了自己的血管爆裂的声音,她听到了她躯体逐渐崩塌的残响。

    那对夫妇指着她尖叫。他们也许就像面具所说是更好的父母,是更懂得她心思更尊重她的父母。但是,她知道的父亲更为专制强硬,她的母亲则有些虚荣易怒,但有诸多缺点的他们是她真正的父母,是她无法替代的挚爱双亲,承载了她最深的爱与依恋,谁也无法取代。

    他们的世界线有属于他们的“罗清溪”,那并非是自己。正如他们并非她的“父母”。

    她的身体正在崩塌,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她亲吻着她。面具吼道“你疯了”

    颜岸悲伤地注视着她。

    他是她的同学,他是她初中的竞争对手,他是她高中的追逐榜样,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是她灵魂深处藏起来的一丝憧憬。但你不是他。

    她认识的颜岸,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

    无法挽回,无法逆转。

    纵然有千万条世界线的颜岸,纵然你们面目相似,都不是那个他。

    她听到了怪物们的尖叫。从她的体内窜出了数道热浪,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这个空间正在破碎崩裂,雷霆隆隆。面具带着怪物们四处逃散。

    崩塌。

    燃烧。

    她被一团蓝色闪光所吞噬。

    它们再也不用追逐她而去搅乱一个个世界线了。

    所有她认识的人影都消失了。

    她的身体分解成了一个个飘散的光粒,她的意识在逐渐消散。眼前白光闪烁,她看见群星正在旋转,那是流动的星光,围绕着一个漩涡舞动,就像是星星的泉水。

    真美啊,她想。

    时间未知世界线不明

    “一个时间结。”它说,“这超出了本该在的维度与时刻。”

    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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