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姓木,叫木玄钰。

    大殿内一身玄衣墨袍,眉眼冷得如刀的少年对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是说。

    即便他不愿姓萧,即便多年未见,但少年脖颈间的那颗痣却让他一眼就认得了他。

    萧晟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冲下去,去抱一抱那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可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萧晟本来激动的心情顿时被泼了一捧冷水似的,透心凉。

    他说,他寒窗苦读只是为报仇。

    气氛一瞬间凝滞。

    所有人都意外的盯着这个少年。

    他无论容貌还是才华无疑都是这届学子中最拔尖的。奈何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喜。

    萧晟听到这句话也愣了愣。他直觉跟他有关,但依旧没有影响他火热的目光烙铁似的印在少年身上。

    他长大了。

    结合了他和妻子的五官,长成了他曾期待过的最好的样子。

    萧晟有些欣慰,阴郁了数年的眉眼第一次变得柔和,像极了雨后初晴的蓝天。

    他的儿子还在,那么他的荞荞呢

    帝王的愉悦总是能被一些朝夕相处的人捕捉到。

    他身边的魏公公觉察到他对龙椅下正俯首施礼的少年的兴趣,便多嘴问了几句。

    “你是哪里人,父母可健在”

    那一瞬,萧晟眸中多了复杂。

    对啊,这么多年过去。她或许早就改嫁了。她那么好,一定有

    男人的指尖不自觉收紧,但那双眸子却盯得下首的少年更紧,仿佛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少年缓缓抬起头,满是恨意的目光从上首的萧晟脸上扫过,又垂下了眼皮,语气中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戾气。

    “居无定所,无父母亡”

    那一刻,萧晟脑中仿佛是受了一道雷击般,空白一片。他身子有些颤抖,隐在宽大的龙袍下并不明显,但脸上的表情却藏也藏不住。

    许久,他僵硬的身体才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又干又涩。

    还是一旁不知情的魏公公被少年这句话激起了兴趣,帮他“问”出了口,“木进士可是说错了话这种情况难道不该说无父无母,或者父死母亡吗”

    少年垂着头身子有些颤抖,别人都以为他是畏惧圣颜,只有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少年身上的萧晟知道他是在笑。

    少年的确是在笑,讥讽的笑。

    他笑够了,猛然抬头,在所有人的诧异的目光中,自行站直了身子。

    魏公公酝酿的“大胆”正要脱口而出,被萧晟一个眼神堵住了。

    少年站在大殿上。

    他身材颀长,与坐在龙椅上的萧晟平视。

    这一次,萧晟从那双熟悉的眉间中看到了浓稠如墨的恨意,深邃得看不见底。

    少年盯着他,本该干净温柔的少年音却染上了尖锐的锋芒。

    “我的父亲,他为了追逐所谓的权利抛妻弃子。在我们甘居山野的时候,又派人前来斩尽杀绝。他杀妻食子,灭绝人性。奈何天理不公,正道不再你说,我为何要认仇人为父”

    萧晟从未想过他会这么恨他。

    少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了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剜着他心口的肉。他疼得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抖着,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奈何少年并没有停止,他目光怨毒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盯着萧晟又继续说“我木玄钰曾在母亲灵前发誓,哪怕五雷轰顶,堕入恶鬼道,我此生也要杀了他,为母报仇。”

    若是刚才的话字字诛心,那么如今这句话就是魔鬼的诅咒了。

    萧晟从头凉到了脚底,他掩在龙袍下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血,在明黄色的袖口处洇湿一片。

    少年看出了他的惊吓,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他与萧晟的目光交接片刻,突然拱手一礼,“不知陛下能否告知草民,我的愿望可能实现”

    萧晟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空气一瞬间被抽离了。他迎接着少年的目光,挣扎半晌才动了动嘴,“若这是你的愿望,便如你所愿。”

    后来,萧晟当真见证了少年的成长。

    他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插朝堂。以官员为棋子,以朝局为棋盘,与萧晟下了一盘棋局。

    萧晟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心智能强大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少年以寒门起步,却凭借着自己的谋略算计一步步吞噬着本该属于萧晟的棋子,直到后来,他成了大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连他曾经封诏的太子,亦成了笑话。

    他的一些心腹看在眼里,怎能不气

    他们开始上书他这个儿子的不臣之心,萧晟在奏章中看到他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只能苦涩一笑。

    别说皇位,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眨眼的送出去。

    可他知道,他那个儿子不屑,不仅不屑,他应该是极其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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