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顶上。

    “你他妈”

    “陈泽峰,让开。”

    不知什么时候,寒陌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极冷,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戾气,语气冷淡。

    虽然是在跟陈泽峰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寒堂,幽深的眸子映出寒堂的脸。

    陈泽峰听话的退到一边去了,他毫不怀疑,现在的寒陌随时能抡起钢管砸个人。

    寒堂见到寒陌,语气平缓很多,淡淡道“派头挺大啊,现在想见你一面还不容易了。”

    丁俊表情严肃,小声问道“寒神,他真的是”

    寒陌往桌边一靠,长腿极具侵略性的伸着,他随手一甩,甩开打火机,捏了根薄荷爆珠。

    “见我有事”

    寒堂扫扫寒陌的姿势,一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爸爸最近准备做一套电竞系列的运动服,设计已经做好了,工厂也开始赶制了,现在就差宣传。本来没想找你,毕竟我们的关系,举贤避亲,但你们这个行业太浮躁,漫天要价,一点也不实在。

    我想,还是你来我放心,正好赶上你们有东亚对抗赛,我需要你在比赛上穿着寒诗的运动服,做做宣传,给你的粉丝推荐一下。

    你也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现在有的,将来都是你的,你不是在为我宣传,也是为你自己。”

    寒堂说的不是假话。

    他和左韵诗一直没有后代。

    不是他们不行,是左韵诗不愿意。

    左韵诗大小姐出生,身娇体贵,吃不得苦,被网上那些生产科普一吓,坚决不愿意生孩子。

    寒堂算是入赘,不敢要求左韵诗,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得表现的有丁克倾向,不喜欢孩子。

    这么多年过来了,左韵诗年纪也大了,他也完全不想了。

    后代,的确是只有寒陌一个。

    对他来说,虽然跟寒陌的母亲早就没感情了,但寒陌还是不一样的。

    将来他的财产,怎么也不能给左家那些侄子侄女,还是得留给寒陌。

    这也是他能理直气壮来找寒陌的原因。

    父子之间,没有永恒的仇怨。

    寒陌应该知道,他是个非常长脸面的父亲。

    寒陌轻呼出一口烟,浓郁的薄荷凉四溢。

    他平静道“报价呢”

    寒堂皱起眉头,似乎对他开口就提钱不太满意。

    但寒堂还是沉声道“二百万是公司的预算,如果是你,我可以再加五十万,看在我们父子的面子上。”

    丁俊瞥了一眼寒陌,等寒陌的意思。

    寒陌轻嗤一声,眼皮一垂,狭长的眼尾轻折,墨黑的发丝在瞳孔中央投下清冷的阴影。

    “丁哥,给他报一下我代言的基础价。”

    丁俊熟练的报家门“我们寒神毕竟是联盟积分榜第一的选手,微博粉丝量几百万,直播热度最高上亿,刚刚拿了c全国联赛的冠军,现在的市场价是代言费五百万,前提是没有竞争者。您也知道,东亚对抗赛曝光极大,这么跟您说吧,现在的代言我们是高于五百万签的,具体的不方便说了。”

    寒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太夸张了吧,这么多钱都够找个流量明星了。”

    寒陌掐了烟,站直身子“影视公司出门坐地铁四站路,不送。”

    寒堂低吼道“寒陌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我的迟早都是你的,你在胡闹什么”

    丁俊笑了“我说叔叔,我们寒神一年至少也能赚上千万,还不包括投资理财的收入,养活自己肯定是没问题了,您可能对头部电竞选手的经济状况不太了解。”

    寒堂微微一惊。

    他知道寒陌打游戏有点名气,但怎么可能赚这么多呢,不就是对着电脑玩游戏吗

    寒诗现在一年的毛利也才几千万,还得照顾曲高和寡的左家一堆亲戚。

    寒堂冷哼“开玩笑呢吧,他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

    丁俊微微一笑“是啊,十九岁就是我们战队的摇钱树了,再过几年,我都不好说。”

    寒堂还是满脸的不信“你们给他那么多钱,你们俱乐部还开不开了”

    丁俊“或许我们俱乐部的纯利润是你公司的几倍呢。”

    寒陌垂下目光,嫌弃的扫了寒堂一眼,唇线一勾,不留情道“二百万签代言,十年前的价吧。”

    陈泽峰小声接话“队长,十年前二百万好像还能在魔都买套房。”

    寒堂额上青筋跳起,神经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沉了沉气,扯过皮包,怒冲冲的出了rce。

    陈泽峰吓得不敢说话,目送着寒堂离开,又呆呆的看向寒陌。

    他之前一直以为寒陌的父母都去世了。

    没想到寒陌的父亲还在,而且还是个做生意很成功的企业家。

    寒陌垂下目光,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脉搏却快了将近一倍。

    他所有的愤怒都压抑在心里,低声道“见笑了。”

    丁俊小声道“寒队,其实你不用出来我也能把他劝走。”

    寒陌摇摇头,转头道“陈泽峰,还不回去训练”

    陈泽峰回神,慌不择路“我我我我马上回去”

    把陈泽峰赶回去,寒陌却没回训练室。

    他跟丁俊告了假,一个人开车去了西山公墓。

    二百万,对现在的他和寒堂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他曾经,却无比渴望能有这样一笔钱。

    早些年寒母病的还没有那么重,如果早点接受治疗,说不定能治好。

    他曾经守在寒堂家门口一周,不敢睡,不敢上厕所,就为了见寒堂一面,借钱给妈妈治病。

    他想,既然结过婚,总该是有感情的。

    而且当初犯错的明明是寒堂,出轨的也是寒堂。

    正常人,都会感到愧疚的。

    但那时候,寒堂幻想着跟左韵诗生孩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听说他要二十万的治疗费,寒堂觉得他疯了。

    “二十万你知道是多少钱吗,够我投资一个厂子了,你跟我说二十万才有可能治好,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况且我和你妈妈都离婚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寒陌,爸爸劝你一句,没用了。”

    寒陌当年十二岁,个子才到寒堂的肩膀。

    因为还小,打工也没人要,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底线太陌生了,除了求寒堂,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可寒堂跟他说,没用了,不要救你妈妈了,二十万不值得。

    他用尽一切卑微的,把自尊踩在地里的方式,去求寒堂,求那个左韵诗。

    但他们只觉得他是累赘。

    最后寒堂给了他二十块钱买肯德基,跟他说“当初跟你妈妈是你自己选的,如果跟我,肯德基这玩意儿就只是你看不上的快餐,你想吃,每天都能吃到。”

    左韵诗娇嗔的锤了寒堂一下“干什么,你想要他我还不同意呢。”

    寒堂笑笑,安抚道“开玩笑,这不是等咱们俩的宝宝等不及吗。”

    左韵诗不清不楚低哼“我暂时可不想生。”

    后来,寒母喝中药,吃偏方,坚持了几年,但病情恶化的更厉害了。

    那段时间,是寒陌最迷信的日子。

    他多希望那些偏方都是真的,是什么古刹老僧传下来的,能把一切疑难杂症都治好。

    但希望最终只是希望。

    其实他就差那几年。

    如果他能早点出生,或者母亲晚几年生病,他都能赚钱了。

    就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寒陌猛然加速,车窗被风鼓动的呜呜作响,高速路两边的植物呼啸而过,焦烫的日光把棉花糖样的浓云融化成了破湿巾。

    到了西山公墓停车场,寒陌一个漂移,将车甩进车位。

    他深吸了一口气,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沉默片刻,才重新抬起眼睛。

    他锁了车,从后备箱里抱出一捧白菊。

    很巧,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寒堂却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寒陌抱着花,压抑的走到墓碑处,目光一垂,却看到了盛放的淡百合和马蹄莲。

    他怔了怔。

    他妈妈没有别的亲人了,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来看她。

    寒陌叫来墓地的管理人员,问这花是不是有人送错了。

    管理人员核对了一下来访信息,告诉他“没有错,是给贝静竹女士的,花店的工作人员送来,我给放到墓碑边的。”

    寒陌皱了下眉“登记送花的人姓名了么”

    管理人员摇头“就是花店的名字,不过有电话,你可以打过去问问。”

    管理人员把电话抄给寒陌,转身回监控室了。

    寒陌低头看了看那行号码,默不作声的揣进兜里,然后他把白菊放在淡百合的旁边,轻轻摩擦了下墓碑。

    墓碑上有点灰,石头却被阳光晒得发热。

    仿佛那温度,是来自他想念的人。

    “妈,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

    骄阳烈烈,耳边只有树叶被风翻卷的声音。

    在墓前站了三个小时,寒陌迈开酸的发疼的腿,回到了车上。

    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空气也没有那么热,橘红色的夕阳残片散在天边,渐渐被天角吸收。

    寒陌拨打了那个电话。

    “你好,请问今天你们送到西山公墓的花是谁付的款”

    “抱歉先生,这是客户隐私,不能透露。”客服非常程式化的回答。

    寒陌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卡片上的名字写错了,是买家告诉你们的信息错了还是你们记错了”

    花店的客服有点慌,给逝者送的花,如果名字出了问题可太不合适了。

    她翻了翻过往记录,赶紧道“不能吧,我们按这个地址和姓名送过三年了,以前都没说写错啊。”

    “三年了。”寒陌摩擦着方向盘,喃喃重复。

    客服当然不愿意担责任“我们这边是不可能登记错的,可能是买家说错了吧,而且以前都让傍晚送去,估计没人发现。”

    寒陌若有所思,缓缓道“嗯,但还是挺尴尬的,你说该怎么办呢”

    客服犹豫“要不我这边咨询一下买家吧。”

    寒陌“也说不定对方是故意的,我跑江湖,仇家挺多,有点担心,你这边不告诉我是谁,我只能报警了。”

    客服“可这不关我们的事啊”她是新来的工作人员,而且今天这个单子就是她负责的,她不想给店里惹麻烦。

    寒陌“那买家叫”

    客服憋不住,小心翼翼道“姓言,是你仇家吗”

    寒陌眼底终于有了些柔软的温度,寒堂带来的恨意如潮水般褪去,他平静说“哦,我多虑了,不是仇家,是我老婆。”

    客服松了一口气“是吧,仇家怎么会送花呢,而且价格不便宜,连送了三年呢,他是你老婆”客服的声音难以控制的喊劈了。

    寒陌“嗯,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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