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可以不归原主,但也不能任人侵占。”

    “”

    从市的偏远山区回来以后,顾念在家里冲了澡,洗完出来就把遮光窗帘一拉,手机静音,倒进床里,昏天暗地睡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在昏沉的黑暗里醒来。

    睡饱睡醒以后哪都好,缺了一个月的觉都补回来了似的,洗把冷水脸立刻精神百倍,唯一的问题是

    胃里正在大奏空城计。

    顾念从卧室出来,客厅里没人。江晓晴和秦园园昨天下午一回来就说过今天要出门购物、感受城市的芬芳,所以顾念也不意外。

    她打开冰箱,从自己那格里翻出了鸡蛋、细火腿肠、香葱和泡面,拿去厨房。

    水烧开,面饼下了锅,火腿切片,葱花切得细碎,淋到面饼上,又在锅边随便磕了个鸡蛋。

    等面好了出锅,顾念终于得以慰藉一下她饿得开始发疼的胃。

    趴在料理台前,一边吃顾念一边皱着眉沉思。

    饿了胃疼都这么难受,她宝贝鹅子是年纪很小的时候洗胃,那样留下的后遗症得有多可怕

    不行,过两天她得去求问一下她家母上大人,好像家里那边有个老中医,调养身体一直不错的

    顾念正想着,家里的正门被推开了。江晓晴和秦园园拎着大包小包,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进来。

    “她就是不要脸”

    这迎面一句,听得顾念懵然地咬着面抬头。

    江晓晴一脸的义愤在转回来看到顾念后,变得舒缓了点,“我们睡美人可终于睡醒了啊”

    顾念含糊应了一声,咬断嘴巴里的面条,“你们出去买东西了”

    江晓晴“嗯,家里的不是放坏了就是过期了,零食之类的也空了,我们就去大肆采购了一番――爽”

    顾念点点头,想起什么,指了下自己手里的泡面碗“你们吃泡面吗,我给你们下两份”

    “别别,哪能劳烦你”江晓晴放下大包小包。

    秦园园也附和“我们上午还在说你这个月累坏了,千万不能吵到你。”

    “没事,已经好了。”

    等两人归拢好各自买回来的东西,回到客厅,顾念也收拾走自己的碗筷,随口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在说什么事情,晓晴好像很不忿的样子”

    “哦对还没跟你说这件事”江晓晴义愤填膺地冲过来,“我跟你说,那个卓亦萱可不要脸了”

    听到这个名字,顾念一顿,“怎么了”

    “有妖不是杀青了吗,然后今天剧组官方发了杀青庆祝微博,还放了卓亦萱的一段采访――她大言不惭地说剧本里每一个人物都是她的心血而且竟然还说什么,自己想要靠这部作品,撕掉大家贴在她身上的过去的标签,希望大家记住现在的崭新的她我呸”

    江晓晴气得脸红,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她有什么过去的标签,啊不就是说盲枝的事情吗她还要不要点脸,本身就不是,现在竟然还想踩在盲枝的肩膀上,让别人看见崭新的她崭新个头那是她的剧本吗啊啊啊啊我要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气疯了”

    顾念走了神。

    秦园园无奈笑着上来劝“好啦,你就别生气了,在路上看到这条以后你都气了一路了。”

    江晓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撕扯发泄“我也想不气啊啊啊,但是没办法做不到好希望盲枝大大立刻出现,最好光芒万丈那种,碾压她打肿她的脸”

    “”

    秦园园苦笑,没办法地看向顾念。

    顾念回神,莞尔“你想得太简单了。”

    “嗯”江晓晴立刻回头。

    顾念走过去,“你怎么确定,盲枝出现就能光芒万丈”

    “我”

    “按照现在情况,最合理的推断应该是她已经默默无闻,泯然路人了。”

    “不可能”江晓晴想都没想就否认了,“以盲枝的才气,只要她愿意,那她就一定可以功成名就”

    顾念失笑,轻声说“功成名就哪有那么简单。”

    江晓晴没说话,但看表情显然是不忿也不认同。

    顾念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声音轻和“就拿我们的圈子来说。有多少人夜以继日地写剧本,熬故事,好不容易完成了,要上门央求着别人看一眼,还被拒之门外,甚至恶言相向,最开始踌躇满志,最后糊口都难”

    “”

    “又有多少人,即便背着抄袭借鉴的骂名,依旧能名利双收,风光无限”顾念拍了拍低头的江晓晴,笑,“功成名就很难的,在无数人看着成功的先例都想走那条捷径时,坚持原则、坚持底线的功成名就就更难了。”

    “”

    江晓晴挣扎好久,不甘心地抬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希望盲枝能站出来。”

    “站出来”

    “对,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有她的实力和底气,我们没办法做到,但她能。如果她光芒万丈、她能碾压那些龃龉小人,那我们就不会这么气愤又无力了。”

    “――”

    顾念怔住,还没放下的手僵停在江晓晴的肩头。

    江晓晴没察觉,她丧气地低了低头“但我知道你说得对,这个圈子、不对,应该说这个世道好像就总是叫人悲观,恶者功成名就,善者默默无闻我就是个俗人啊,我也想有名有利,我们把盲枝当偶像不只是喜欢她写的东西,也是认可她作为榜样。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如果连盲枝那样的人都做不到,那我坚持的那些东西有意义吗”

    客厅里沉默许久。

    江晓晴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尴尬地笑着摆手“哎呀我都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是今天被卓亦萱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没忍住就――”

    “对不起。”

    “”

    江晓晴惊愕回头“顾念你,你干吗突然跟我道歉”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以前太看轻你们了。我忘了当名字成为一种符号,那它本身就被赋予了责任和意义。”

    “啊”江晓晴越听越茫然,“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看轻我为什么”

    顾念抬头,笑容重展,伸手揉了揉江晓晴的短发“就是,以前以为你只是个傻白甜,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多――我很抱歉。”

    “”

    江晓晴茫然转向另一侧,问秦园园“她是不是在阴阳我”

    秦园园同情地看她“直白到这种程度上,已经不算是在阴阳你、是在明晃晃地嘲讽你了。”

    江晓晴“”

    等江晓晴转回头去要找顾念算账,顾念早已经最快速度起身回房间了。

    江晓晴理顺了被揉乱的头发,好气又好笑地冲刺追上去“顾念你每天都有一个要挖苦我的指标是不是不挖苦我晚上躺在床上会睡不着吗你别跑”

    “砰。”

    房门险而又险地关合,江晓晴被关在卧室门外,只听见里面传出女孩劫后余生的得逞笑声。

    等终于闹腾完,门外江晓晴放弃离开,耳边也安静下来。靠在门后,顾念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是她自欺欺人了啊。

    她跟自己说逃避可耻却有用,她龟缩在自己的那个壳子里,还一直说服自己你的选择没错,错的是那些人。

    可她只说给了自己听。

    原则不是一个壳子,不该供她躲在下面逃避现实,还要自我安慰外面太黑,她是不想同流合污所以才不出去。

    原则是一面旗,她应该握着它,应该正大光明,让所有人看见她站在旗子下,应该为它发声。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话不假,但这话不该用于原则上。

    因为原则不“穷”。

    如果有原则者都在独善其身,那天下才会成为无原则者的天下。

    顾念沉默许久,走到床边,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手机里有她已经2年没有登录过的、名为盲枝的认证账号。顾念僵着手指重新启动,认证,登录。

    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界面里,她瞳孔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

    但她还是点下去,一字一字键入。

    两分钟后。

    那个有无数粉丝、却已经长草两年的空白账号下,突然弹出一条更新提醒――

    两年前我摔到悬崖下,然后秉持着“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的精神,我躺到了现在。

    现在我想重新爬上去了。

    等到我站在山顶的那天,我想挺胸抬头,告诉你们我真正的名字。

    你们愿意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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