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就往外拉着走,皱起眉“干什么”

    身体周围的挤压越来越明显,林然咬牙往外走,走到门前,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她面前,让她再不能往前一步。

    林然伸出手,触手是一瞬扭曲的空间,瞬间将她的手割得皮开肉绽。

    “你会死的,我们都会死。”

    天一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冷静到残酷“我再告诉你一次,没有用,他只是假的,你死也救不了他死得没有一点意义。”

    林然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身体就被拽回去。

    奚辛皱眉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又去看那个门,他快步走过去,轻而易举穿过那扇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站在院子里,回头抿着嘴巴看她,又走回来,语气不好“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然看着他,突然蹲下来,咬住自己的手掌。

    奚辛呆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她没有哭,甚至眼眶都没有红,她只是蹲在那里,垂着头,直直盯着那门槛,用力咬住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掌。

    奚辛低头望着她,望着她纤瘦的背脊,柔软的青丝披散,她眼眸垂着,秀美的面庞淡然平静如初。

    她像是一座美玉雕塑,一尊金身的菩萨,她普渡众生、她代表无私与正理,她永远温柔克制、不会犯错,也完美无瑕。

    可是奚辛看着她,却好像第一次透过她那层柔软而淡漠的壳,看见那颗鲜红流血的心。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江无涯那么肆无忌惮地宠她、纵容她,看向她的目光温柔总带着哀伤的爱怜。

    因为她多可怜。

    奚辛想,她连哭都不会了。

    我们有爱、有恨,有嫉有怨有占有欲,有渴望的东西有追逐的梦想,我们鲜活地活着。

    可是她连哭都不会了。

    奚辛也蹲下去,抱住她。

    原来到头来,最可怜的其实是你。

    “林然。”

    奚辛下巴搭在她颈窝,低声说“你真是个傻子。”

    “看看你的样子”

    禁卫松开手,奚柏远跌坐在书房。

    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根骨寸断,元婴还被握在手掌,已经龟裂出无数碎痕,有如婴儿般低微地蜷缩成一团,灵光黯淡。

    苍通之指着他,声线颤抖“奚柏远,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膝盖磕在木地板的声音很沉,奚柏远踉跄一下,缓了好会儿,才慢慢扶着墙站起来,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

    堂堂九州第一人变成这么个落魄样子,让人看得心里难受,石长老和叶长老对视一眼,默默和禁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奚柏远和苍通之,万仞剑阁的无情剑主和掌门。

    “当年你说你爱上凡女,我们没拦你;你为她离开剑阁久居这里,我们没拦你;你为她擅动无数人的命线,生生为这一座城的凡人添寿百年,前无古人后不会有来者,煌煌闹得满城风雨,我们也没有强拦你,我们甚至将这座城从青州疆域图中抹去,只为不让世人非议,给足你要的清净。”

    苍通之字字含怒“你是无情剑主,你是剑阁的肱骨之柱,我们需要你我们亏欠你所以我们给了你超过所有人的特权和自由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擅闯妖域杀妖族君侯、偷盗妖丹妖骨,违背禁令推演祭阵、还试图逆天改命”

    “奚柏远,我只问你。”

    苍通之震怒一拍桌子“你在做这些混事的时候,还记不记得你是剑阁长老,是万仞剑阁的无情剑主”

    奚柏远终于走到椅子边,他握着扶手缓缓坐下。

    血淌过椅背,滴滴答答坠在地板,奚柏远仰起头,望着屋顶,木然地发神。

    苍通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

    奚柏远化神失败、身负重伤,未来百年怕是都修复不了元气。

    妖域损失不小,剑阁要想方设法补偿妖域的损失堵住它们的嘴,更要严密封闭消息、震慑可能的动荡

    这一场闹剧,闹到最后,没有谁占到半点好处。

    罢了,罢了,苍通之想,就当让奚柏远死心,以后安安生生待在剑阁,也算是寥寥一点慰藉了。

    “一会儿你就跟我回去。”

    苍通之深吸口气,平复下怒意“你妻子可以一起带走,但是你必须走以后必须在剑阁眼皮子底下无情峰一直给你们留着,你好好养伤,二百打魂鞭我给你记着,等你伤势稍好,立刻”

    “师兄。”

    苍通之听见奚柏远喃喃的声音“你说我这一辈子,像不像一场笑话。”

    “你说什么”苍通之皱眉,终于注意到奚柏远身上隐隐的异样感“你到底怎么了”

    奚柏远又不说话。

    “掌门师叔。”

    江无涯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苍通之听见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叹气,又更生怒意,指着奚柏远怒喝“但凡你在那个女人之外,能有半分顾念剑阁、顾念你儿子顾念你这个嫡亲的弟子,你都不会无所顾忌干出这样的事”

    奚柏远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门外的方向,忽然道“师兄,我有话想与他说。”

    苍通之冷冷“你想与他说什么你还有脸与他说什么”

    奚柏远却笑了,那笑容有道不清的古怪。

    “师兄,他是我的弟子,你说我想与他说什么。”

    奚柏远哂笑“即使你要抓我回去,总不能让我们师徒说一场话都不行。”

    苍通之看着他,站起来往外走,顿住脚“柏远,我不能不让你说话,但是我要你记住,你沦落至此,是你自己造的孽、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他的错

    “即使真要掰开了论,也是你这个做师父的先抛弃他在先”

    苍通之说“他站在剑阁这边是为公正、是为大义,是对的事他自己也有满腹苦楚,他憋着不说,是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是他要自己扛,却不代表他不苦。”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奚柏远说“我真的没怪他,也不会迁怒他,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如此最好。”

    苍通之看了看他,忽而叹气“柏远,无涯是个好孩子,他无比的出色、他比你更出色,剑阁的未来要由他来撑我不怕告诉你,他现在比你更重要,该怎么做该说什么你好自为之。”

    奚柏远看着苍通之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听见院落里低低的短暂交谈声,片刻后,门再次被推开。

    袍角跨过门槛,清癯挺拔的青年缓缓走进来,白衣胜雪,风姿卓绝,那柄枯木般的太上忘川静静悬在他腰侧,有着它的主人一样清朗沉渊的风华。

    奚柏远怔怔望着他,有那么一瞬,恍惚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冷峻的面庞,那双眼眸漆黑,有着剑芒无匹的锋利与明亮、又有着大地般沉毅的厚重。

    江无涯静静望着奚柏远,慢慢屈膝,正对着桌案的方向,跪下。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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