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吃饱了,就会想睡觉。

    舒梨吃完,睡意就又上头。

    她把外卖的盒子收拾起来,还给边寂一个整洁干净的茶几,然后躺沙发上继续睡觉。

    大约是午后了吧,阳光暖暖洒进来,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拥有了难得的暖意。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

    边寂回来,门锁的滴滴声没吵醒舒梨。

    房内一片黑,落地窗外是隐隐的月光,很不清晰。他顺手开了灯,开灯之后才看到沙发上睡着的人。

    边寂顿步,接着走向舒梨。

    她睡得很安静,眼睛闭着,卷翘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一天的工作,边寂也觉得有些累了,抬手摘掉眼镜放在茶几上,疲惫捏捏眉心。

    视线扫到茶几旁已经被动过的外卖袋,他稍微定了下心。

    他还怕她太倔,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边寂脱下西服外套,在舒梨对面的沙发坐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目光却一直定在舒梨身上。

    白而薄的皮肤,像精致易碎的琉璃,让人舍不得碰触。

    要说舒梨与当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长大了。

    当年她也就才十岁。

    虽然现在的她,模样也没成熟到哪儿去。

    这大概是边寂第一次这样用很长的时间去凝视她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舒梨终于醒了。

    她的脑子有些晕乎,稍一睁眼就被悬在顶上的吊灯晃到眼睛。

    太亮了。

    舒梨捂着自己眼睛,等稍微适应过后,放下手,转头就看到了坐在那的人。

    她瞬间错愕,身体先反应过来,从沙发上坐起。

    边寂一直坐着没动,也没说话,舒梨跟他对视着,看他的眼,看他的唇,看他好似与当年一模一样的五官。

    他不戴眼镜,少了分疏离,多了分不该有的熟悉。

    舒梨敛着心神,看他波澜不惊的双眸,问“钱呢。”

    灯光下,五官轮廓落下深浅不一阴影,边寂动了下唇角,往沙发里靠了靠,挑眉“什么”

    再明显不过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舒梨耐着性子“你说呢”

    边寂笑一笑,唇角半扬,说的话倒是很诚实。

    “我没去银行。”

    舒梨应该是要不高兴,她看得出边寂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或许是故意在耍她。

    她突然哼笑一声,也学着边寂的模样,后背靠到沙发上。

    “你让我在这从天亮等到天黑,就等来你这句话”

    边寂弯了唇,嗓音沉沉“不高兴了”

    舒梨轻吟一声“你耍我呢吧”

    “没有。”边寂漫不经心地抬手解开衬衣袖扣,规整的衬衣开始变得慵懒随意,他说,“中午忙着开会,来不及去银行。晚上去银行的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笑了笑,“以前你说过,那笔钱算对我的嫖资,不用还。”

    “所以现在,我应该是可以不用还的吧”

    “”

    是她说的没错。

    舒梨一阵气闷,小脸绷着,眼底的暗光直直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最后,她退败似的出声“把我行李箱还给我。”

    “准备去哪”

    “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但想管。”

    舒梨满心的忿忿停滞住,边寂淡声说着“你可以住我这,有空房,随便挑。”

    舒梨瞥他,嘲弄地笑“怎么,你家还开旅馆了。”

    “你这么认为也没问题。不过我不收住宿费。”

    这是变相的帮助了。

    但舒梨觉得这更是种同情和施舍,让她很讨厌。

    她嘴硬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没地方去,你当我是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流浪狗呢。”

    边寂看着她,“如果你觉得你还有地方去,就尽管走。行李箱我会在你走的时候拿给你。”

    舒梨被激的一下站起来,攥紧手指,眼眶泛红。

    她确实没有地方可去,这个事实从边寂嘴巴里说出去,竟让她觉得她那样窘迫可怜。

    舒梨仍赌气嘴犟“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往玄关走,走到一半又折返,把手机放到了边寂面前的茶几上。

    “今天的饭钱,卖个二手,应该够了。”

    然后她转头继续走向玄关。

    舒梨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开口跟边寂要当年的那几万块,本身就已经是打碎她的自尊心。

    如今又得到边寂的冷嘲热讽,她真的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走头无路到跟边寂要钱。

    舒梨走到玄关站在门前,小小的身影满是倔强。她再次说“把我行李箱还给我。”

    这是她唯一的东西了。

    里面有衣服,至少被饿死的时候,还能穿得漂亮点,死得体面。

    “你想见你妈吗”突兀的一句话。

    舒梨僵住。

    身后男人的声音似远非近,嗓音很沉,语气很淡,还带着莫须有的让她震惊又错愕的笃定。

    舒梨回头,向边寂询问“你说什么”

    边寂不介意舒梨是没听清还要再听一遍,还是在跟他确认,他缓缓起身,隔着大半个房子,半阖着眼看她。

    “舒氏的舒总昨天被正式批捕,你应该在现场吧。”

    “你们家什么都没了,你自己还进了一趟警局,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不会跟我要那笔钱。”

    边寂又笑一声,“毕竟我们当年闹的不是很愉快。”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次被边寂提起,舒梨像是又经历了一遍。

    舒连漪被警察带走时她的那种无能为力和难过,在她心底盘桓。

    可是到了这时候,舒梨也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在看她笑话。

    “你全都知道”

    “嗯,都知道。”

    舒梨恍然大悟地笑一声,“你本身就不准备给我那笔钱,你就是想亲眼看看以前玩弄过你的人现在有多惨。”

    可说到这,舒梨又有些不明白,“但你把我带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信边寂的目的只是单纯为了帮她。这没有理由。

    他们是什么关系,算陌生人吧。

    顶多五年前有过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羁绊。

    但当初的旧账随着她给边寂的一巴掌已经一笔勾销,边寂没理由帮她的,他不恨她都已经显得格外大度了。

    毕竟在他眼里,她应该算是为了新鲜感故意玩弄他的渣女。

    边寂不作回应,只重复一遍“如果你想见你妈,我可以帮你。”

    舒梨当然想见,她也知道这有多难。

    边寂愿意主动帮她,肯定也有他的条件,毕竟昨天,连周洛南都跟她谈了条件。

    “你的条件是什么。”她问。

    边寂没答,舒梨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边寂不置可否的,神色淡淡走向边上的开放式厨房,说“你说为什么就为什么。”

    “饿了没有,晚饭想吃什么”

    舒梨跟上来,跟在他身后,不让话题被扯远。

    “你真的可以让我见到我妈吗”

    “嗯。”边寂轻应一声,去开冰箱。

    “我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你的好意和你的帮助。”

    “嗯。”

    又是一个单音节回应。

    舒梨有些气,她在讲很认真的事,偏偏边寂一副漫不经心的样。

    此刻的边寂就像是舒梨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假若边寂没提舒连漪,舒梨或许真的会为自己的自尊和傲气走掉,宁愿露宿街头饿死。

    但现在

    “我想见我妈,如果你能帮我,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

    啪嗒一声冰箱门关上,边寂侧过身,眸底是冷冽幽深的光。他凝眸看着舒梨,问她“你打算怎么还”

    “你要多少钱。”

    “怎么,你想给我写欠条”

    边寂往冰箱上靠,身形颀长,清隽的脸在她眼前更加清晰。他压低声音说“我不需要钱。”

    几秒停顿,舒梨像是被惹笑般,调笑地对着边寂的目光,“那你,难道是想要我的身体”

    她又适时露出自怜的表情“也对,现在的我就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都没了,没家,没钱,没亲人。也就剩这副躯壳了。”

    “你想要,就给你。”

    边寂的眸光变得幽而深邃,他不是舒梨这种意思。但舒梨这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倒是叫他一下窜上不知名的火气。

    那日盛夏他们的肌肤之亲,黏腻和热烈,现在像朵绽放的罂粟花,毒性开始在他胸腔内弥漫。

    舒梨看起来似乎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伸手解开身上针织衫的前襟纽扣。

    白腻和深沟晃人眼。

    针织衫被丢到地上,黑色内衣包裹着的沉甸比当年更甚几分。

    她是真的长大了。

    曲线比以前更甚。

    她甚至已经把手移到背后要去解内衣暗扣了,边寂绷紧下颌,上前两步,从地上捡起她的开衫不由分说地披到她肩上。

    舒梨的动作停住,水润的眼瞧着边寂,笑着的时候梨涡甜甜的,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其实她在哭。

    她用笑掩饰着,望进边寂漆黑无光的眼眸里,笑吟吟地不说话。

    边寂凸起的喉结滚动,眼底暗沉,用开衫将舒梨上半身紧紧围住,似是在隐忍什么。

    “你不懂什么叫自爱吗”

    自爱。

    舒梨嗤笑一声,“你现在问我什么叫自爱了以前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问问我什么叫自爱”

    边寂的黑眸里藏着戾色,他在想,如果今天站在舒梨面前的人是另一个男人,如果那个人也提出帮她和舒连漪见面,那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在那个男人脱掉衣服。

    一想到这,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滚动翻涌直至压抑不住。

    针织开衫再次落到地上,舒梨被边寂突然掐着腰提抱起,她下意识揪紧他衬衣的领子,双腿缠在他腰后。

    舒梨太轻,边寂觉得只要自己用力,就能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掐断。她被他放到了沙发上,几乎来不及反应,他略带侵略的吻就落下来。

    男人是最不能惹的生物,甚至舒梨都没想明白她到底哪里惹到了他,适才还冷静淡漠,这会儿却像凶猛讨伐的狼。

    果然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眼镜的斯文败类。

    呼吸被肆意掠夺,舒梨根本躲不开边寂亲吻的力道,她的下巴被他手指掐着,她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

    边寂如此强硬,横冲直撞的,却不是没有章法。

    他很会亲。

    这让舒梨突然又开始想,他是不是已经在很多个女人身上得出经验了,或者是从无数场欢爱里累积下了经验。

    也是,像他这样长相优质的男人,怎么会缺女人。

    舒梨的心神散了又散,被边寂亲到恍惚。

    特赦一般获得喘息机会的时候,她不忘跟边寂谈条件。

    “我要见我妈。”

    “如果你骗我,我一定杀了你。”

    边寂脱去衬衫。

    腰腹劲瘦有力,线条性感,蕴藏着想象不到的能量。

    他的眉眼低垂着,眼里翻腾起情欲,是自那年之后又卷土重来的欲念。

    他也跟她谈条件。

    “我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只能跟我做。”

    舒梨确定了,这男人是真的看上了她的身体。

    原来有天,她也会沦落到这一步,出卖身体换取利益。

    可耻啊,真的可耻。

    “是让我做你情人的意思么。随叫随到,随时随地,长期炮友。”

    舒梨答应地畅快,“好啊,我答应你。”

    成年人之间从来只有利益交换,舒梨想,她早就已经破碎不堪了,又何必守着清高和底线呢。

    如果今天这个人换成边寂,她不会答应。

    那为什么这个人是边寂,她却能答应呢

    舒梨想不明白。

    耳边重新覆上的热意叫她心神再次恍惚起来,薄红的耳垂被边寂轻咬住,她的心蓦地剧烈跳动起来。

    眼前所有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朦胧,一切都在晃动,不住的晃动,连着她的身她的心一起,在不住的晃动。

    在这晃动和即将到来的破碎中,舒梨又想明白了。

    或许就跟边寂说的那样,她就是会信他。

    那又为什么信他

    这个舒梨是真的不明白了。

    战场从客厅沙发转移到卧房,衣服全留在了沙发和地毯上。

    舒梨眼睫氤氲着泪光,面色泛着红,颈窝间凌乱淘气的发丝黏着汗,她觉得边寂真的太过分了,连这几步路都不愿先出来。

    她的手指在他后背乱抓,留下乱糟糟的抓痕。

    越是这样,边寂越不知收敛,跟舒梨作对似的。

    舒梨感觉自己像是坐上过山车,这猛然上升和下降的高度,肾上腺激素飙升,心脏提起。

    她气到去咬边寂的肩膀,他不退她就不松口。

    边寂比想象能忍。任由舒梨咬自己。

    舒梨也是真的狠,怎么都不松口,牙印留在边寂肩膀上,差点要出血丝。

    还好卧房很快就到了,舒梨被无情丢到柔软的床上,边寂刚才遭受的疼痛,一五一十地从舒梨这重新讨了回来。

    舒梨就知道这个男人记仇。

    她再次低声骂他。

    混蛋。

    行李箱最后还是没有来得及拿上来,舒梨在浴室冲完澡后,暂且穿上了边寂的衣服。

    宽松的t恤,堪堪遮到大腿。

    从浴室走出来,t恤里面一晃一晃。

    边寂在卧房桌上放了杯水,无意的一眼,看得他喉结微滚。

    浴室里钻出来的热气氤氲着他惯用的沐浴露香,今晚倒是多了抹道不清的意味。

    边寂刚才是用客房的浴室洗的澡,现在换上一身麻灰的家居服,没戴眼镜,额前头发没梳起,耷拉下来,像极了五年前的模样。

    舒梨不多去看他,从他身边擦肩。有了刚才的条件和亲密,她也就不再跟他客气“我饿了。”

    “外卖马上到。”

    “噢。”

    舒梨懒洋洋的,全身没劲,“晚上我睡哪间房”

    边寂的眼神往前边乱了的床上扫一眼,意思很明显。

    睡这。

    睡他的房间,跟他一起。

    舒梨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故意不合作,笑了声“我跟你谈的条件里,可没包括一起睡觉。”

    “除非啊,”她往边寂身前走,手臂虚虚缠在他脖颈上,“你想跟我做一夜。”

    边寂沉默拨开舒梨的手,眉心紧皱着。

    大约是想起舒梨答应的那句,做他情人,随叫随到,随时随地,长期炮友。

    行,这样也行。

    起码她不会走。

    边寂算是默认了这种关系。

    四个卧室,边寂和沛沛各睡一间,另外两间是客房,但是从未有人住过。

    舒梨挑了间离边寂卧房比较远的,面积不大,里面除了空着的衣柜和床,别的什么都没有。

    边寂给舒梨送来新的床单被套,要递给舒梨时,舒梨却往边上懒懒一站,“你来吧。”

    她笑,“被你折腾得没力气了。”

    多令人联想的一句话,边寂恍若回到五年前,被她一句话就撩拨得心潮迭起。

    舒梨还是那个舒梨,她的性子仍然没变。

    可边寂却已经变了,他没受她指使做事,把手上东西丢到床上,自己也往边上一站,冷漠地说“你自己来。”

    算是对她不跟他一起睡还特意挑离他最远房间的惩罚。

    舒梨轻哼,果然男人下了床都是翻脸不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不情不愿地走去床边,把被套拆开,半弯着腰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提醒身后的边寂

    “非礼勿视,衣服太短,我里面”

    “可什么都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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