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银钩,安静垂悬于墙外刺槐枯瘦的枝桠间。

    一道黑影在刺槐下一闪而过,与墙根黑漆漆的苔藓融为一体,一点响动都没有。

    一墙之隔,便是齐嘉玉的家。

    齐嘉玉,祖籍邺都,太玺十三年受父亲恩荫进入锦衣卫训象所;时隔四年,又在宋九手下拔擢为锦衣卫百户,在南镇抚司管理军械。

    不同于大部分锦衣卫的肌肉遒劲,齐嘉玉除了身高跟得上锦衣卫要求外,身型看起来是有点单薄的。不止身材,齐嘉玉天生长得就像个读书人,做事更是斯文有度。脱去锦衣卫那一身劲装,换成直裰长衫,说他是教书先生都有人信。

    去年五月,宋九晋升锦衣卫指挥使,当晚宴请诸位下属。

    同样是一个弦月夜,混不吝的锦衣卫们拿齐嘉玉开涮“嘉玉啊嘉玉,我家要是有妹子,绝对许配给你。”

    那个穿着锦衣卫制服的齐嘉玉立马红了脸“成亲乃是终身大事,这种玩笑不能开”

    其他的同僚们哈哈大笑,他们一口闷完一碗酒,清冽的酒水从唇角蜿蜒滑下,再开口,说得话就更浑了。

    “嘉玉啊,你这样的,成亲后不会都不敢跟娘子说话吧”

    “那就更不敢脱衣服洞房了。”

    “哈哈哈嘉玉啊”

    齐嘉玉臊的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跟大家喝酒,背过身在一边给众人煮醒酒汤。

    宋九为人自持,这种情况下喝不过三碗,他不会跟其他人一起说荤段子,只是端起两碗酒,走到齐嘉玉身边。

    齐嘉玉正顶着一张大红脸煮汤,周围又都是同僚,不觉便卸下所有防备,晃神间连宋九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端着一碗酒呈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顺着那紧贴着手腕的藏青色绑缚往上看,入目便是宋九那张美到惊心的面容。

    上司赐酒,齐嘉玉慌忙接过酒碗,又慌忙往嘴里灌。因为灌得太急,接连咳嗽几声,整张脸更红了。

    宋九眸间罕见勾勒出笑意,称赞“嘉玉爽快。”

    齐嘉玉要起来行礼,被宋九拦住了,他微微侧身,洒脱的指了指背后那群喝得东倒西歪的锦衣卫们,又收回食指,抵在唇边“嘘。”

    微红的薄唇配着修长的手指,有种禁欲到极致,却又糜烂到极致的冲击力。

    齐嘉玉不敢多看,只能低头捧着碗小声说“谢指挥使大人。”

    “怎么不去跟他们喝酒”宋九端着自己的酒碗坐在齐嘉玉身边,一碗酒四平八稳,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动作撒出一滴。

    “属下不、不会喝酒。”

    宋九看他,眸中倒映着煮解酒汤的火苗,神色是相当的漫不经心,说“刚不是挺能喝的。”

    齐嘉玉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实话实说“属下怕疼。酒太烧了,从喉咙疼到肚子里。”

    这话被后面一个醉汉听到了,大声嘲笑“嘉玉啊,烧疼哪叫疼啊,那叫爽快,懂吗一碗酒下肚,所有烦恼都消了”

    说话的人是南镇抚使,齐嘉玉只是南镇抚司的千户,他立马应声“是,是,属下知道了。”

    宋九把自己的碗抛给南镇抚使,睨着那人喝完,道“消烦恼作甚,有烦恼,才是有滋有味的人生。”

    那边人借着醉意起哄“指挥使大人说得对”

    “九哥说得对”

    没人知道,宋九其实也不大能喝酒,一是担心喝酒后忘了伪装,暴露身份;二则是跟齐嘉玉的原因一样,那些酒不管是甘醇还是浓烈,进入他肚子,都烧得慌,有时连嗓子眼儿都是辣的。因此,宋九会让人在酒后给自己备一碗蜂蜜水,久而久之,酒后喝水成了他的习惯。

    散场前,宋九正在跟北镇抚使说诏狱的事情,下人端来蜂蜜水,他突然想起什么,招呼那边收拾残局的齐嘉玉过来,随手将下人放在桌上的碗递给齐嘉玉。他的手不算大,但指骨修长,指甲莹润,端水从来是沉稳有力的。

    宋九的吩咐更简洁明了“喝。”

    齐嘉玉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他唯唯诺诺“指挥使,我”

    宋九依然递着碗,说“我赔罪的。”说完他继续跟北镇抚使交流。

    齐嘉玉接过碗后一口喝完,悄声退下。直到碗里的水入喉,他才知道那是什么,同时也想到了宋九指挥使所说的赔罪是何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怕疼的人,三个月前,给宋九挡了六刀,刀刀深可见骨。即便这样,他依然护着宋九逃走。

    直到安全后,齐嘉玉一直紧绷的精神才溃散,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来。临死前他笑着说“不疼,指挥使,属下不疼。”

    “今儿个属下跟兄弟们一起死,日后下黄泉,指、指不定还要被他们灌酒不知属下当、当不当得指挥使赏赐一碗蜂、蜂蜜水”

    宋九当时抱着嘉玉没有了气息的身体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嘉玉给他挡得那几刀,在这时好像又一刀刀砍在他身上了,他好疼,他跟嘉玉共感了。

    师父陈闻之找到宋九的时候,他满身都是血,自己的、兄弟的、敌人的,远比背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锦衣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之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之昔并收藏锦衣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