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有些怔然,“可是我杀了你啊你难道不恨我吗”
慕祁却笑了,“你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整天在想什么恨一丝一毫都没有。相反,更多的是体谅。”
永平疑惑,“体谅”
慕祁道,“我三岁之时就被册封为太子,你受过的教育我也受过。如果我处于你当时孤立无援的境地,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皇叔说过的话。可是永平啊虽然我们是皇家,可身上流的血毕竟同承一脉。”
永平轻轻一笑,写道,“不,父皇没有告诉我这些。皇叔的父皇说的比我父皇说的对。”
这时,一名内侍端上了药。
慕祁问道,“楚大人呢”
内侍道,“留在太医院陪楚太医整理药材了,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过来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慕祁将药递给永平,“先服药,等会儿再睡一觉。”
永平点点头,刚刚将药饮尽,正想冲慕祁笑笑,却突然全身觳觫起来,口吐鲜血。
“永平你怎么了”
永平未来得及说什么话,便咽了气。
“永平”
无人应答。那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应答了。
“子祁”一声惊呼,瓷器砸落在地的尖锐之音如同利刃狠狠割过慕祁的心。
缠风乱舞的纱幔掩映之下,慕祁落下了一滴眼泪,他颤声道,“子衿”
楚子衿僵立原地。
慕祁想申辩,想说子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永平不是我杀的
你信我啊。
你可千万一定要信我啊连一丝丝犹豫都不能有。
永平孤立无援,他又何尝不是孤立无助呢
可他嗫嚅良久,也只吐出了断断续续一句话,这句话是趁他心绪大乱跌跌撞撞冲破心牢挣逃而出的,连他自己都未有丝毫察觉就错放出了口,“如果你也不信我就真的没人会信我了。”
届时,天下书,书尽我千古骂名,众人议,议尽我罪恶无数
自此,慕祁二字便会染尽污秽,再也无法与清清白白的楚子衿三字一起出现了。
说完之后,双双沉默。慕祁的心一寸一寸地冷透。
忽然,一双手臂拥住他,头顶上方传来那人一声低叹,字字有声,“我信。可是我信又有什么用,天下人信吗”
一瞬便是泪眼模糊,慕祁紧紧揽住他,“够了”
可很快,一众人便齐齐出现在了殿外。
士兵上前将慕祁二人打晕了过去。
慕祁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雀陵台。他唤人来开门,却无人肯应。直到金鸦西沉,一切才看似恢复如常。
殿门咿呀作响,落日余晖撞进来,慕祁忍不住抬手挡了挡。
一名内侍喜气洋洋地进来,跪伏于地,“启禀陛下,罪臣业已伏诛。”
一阵说不明道不清的冷寒爬上背脊,慕祁觳觫着回问,“谁哪个罪臣”
“楚子衿楚大人。”
区区六字落下,竟是遍体生寒。
未几。
“我杀了你”
“陛下”内侍吓得跌倒在地,一直守在门外的士兵连忙闯进来,压制住发了疯的慕祁。
“啊啊啊啊啊”哭声响遏行云。
是夜,一人履携寒霜而来。
狼狈不堪的慕祁听到脚步声后并未抬头,只是冷声道,“是你吧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那人不说话,慕祁却讽笑出声,“是你吧本王的好舅舅。”
祁彧回以一笑,“也别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扣啊。你冤枉我,我可是会心疼的。”
“舅舅也有心吗”慕祁癫笑,声泪俱下,“让我想想,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一切的我十四岁去往封地那年”
祁彧绕过他,径直走向龙椅,翘着二郎腿,闲适地理了理衣衫,“不,你果真还是不够聪明。傻孩子啊,这局布下之时,你都还未出生呢。”
慕祁怔住。
祁彧启唇,“你以为,世代武将出身的楚氏一脉为何做了文官你以为,祁氏之女贵为国母,其母族却为何名不见经传,家族凋零,只有我一个亲人你以为,你父皇为何从不待见你,最后还革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以为,楚子衿为何舍得十年未和你通书信一封你以为,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八岁小殿下为何能手持利刃要夺人性命”
祁彧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祁儿,你还小。你不知道的内情太多了。要知道,公元一年,这北唐还唤作北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