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变了。

    他刚刚有点心神不属,似是为什么困惑所扰。

    这是不应该的,任何一场演武都可能阻止未来的死亡,此时的大意可能令其来日丢了性命,因为哪怕人人嘴上不说,心中也认定了此为末世。

    汉祚将终,群雄并起。上至朝廷公卿,下至黎民百姓,皆需武人的庇护。

    而能够保护将士们的,只有手中长兵。

    这些想法并不会影响到高顺的招数,他将盾牌微微向下,右手与腰同高,掌心外翻,持刀而立,等待少年的进攻。那少年全身的肌肉紧绷,是必定要发动一次攻击的。

    陆悬鱼的脚掌一发力,整个人仿佛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剑光便冲了过来他举盾上挡时,只听得一声清鸣,一股大力便自盾牌上传了过来

    这个少年还未成年,身量未成,便有这样的天生神力

    但他来不及过多思量,那抹身影借了盾牌之力,已经闪身而至他的左侧,第二剑如惊雷一般向他的肋下刺出

    哪怕是有“每战必克”美名的高顺,一瞬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一个普通的铁牌兵,此时只有束手待毙,但他自少年时从军至今,铁牌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般,挥舞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比他思虑更快一步地挡住了第二剑

    此时高顺的环首刀才刚刚挥下,而陆悬鱼已经扑到他的身后,剑尖只轻轻点到他后背的鳞甲之上,却传来了森然刺骨的寒意

    与这个少年交手是不能动脑子的,高顺现在终于确定了这件事。他甚至认为这个少年的剑术也不是后天练就的,因为比起古书上所载的许多剑客美妙绝伦,精彩绚烂的剑术而言,陆悬鱼的剑术和身法都一点边儿也不沾。

    没有什么优美翩然的多余动作,每一剑都用尽了全力,每一剑都不肯多出一分力气,他的剑术甚至与杀猪宰羊无异,是超然感情之外,天然而成,冷酷强横的惊雷之剑

    专诸要离亦不过如此

    “我败了。”他坦然地丢下了手中的环首刀。

    她赢了,但她不能回头。

    因为她身后除了有一个高顺之外,还有排排观战,正在大声欢呼的狗子们。

    真男人可以不回头看爆炸,但比武赢了不回头就走这太不对劲了,哪怕她这种情商的人也会觉得过于无礼。

    陆悬鱼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来到了与教导主任水平对齐的位置。

    “高将军承让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高顺的目光转向她手中尚未出鞘的那柄剑,“是柄好剑,此剑可有名”

    “剑就是剑,哪里会有什么名字。”她谦虚地说道。

    呸。

    这是黑刃的态度。

    “今日能与郎君交手,大慰平生,”高顺微笑起来,“郎君剑术追飙抹电,一瞬千里,精妙处不能尽言,若郎君不弃,在下倒觉得,列缺之名,颇合此剑。”

    咦他要给你起个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黑刃不理她,那她就问呗。

    “高将军所说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怎么写”

    教导主任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

    “小人在营中每日学的都是人名,没学到这个。”

    “那好,”他说,“待明日再去营中,便令功曹教你说文解字吧。”

    高顺说完便不再理她,一招手两个军士跑来,拿过刀盾便开始给他卸甲。

    啊这,她忘了这场比试的赌注了教导主任摘了铁盔,脱了鱼鳞铁札甲,紧接着开始脱靴子

    “将军不必如此”她惊慌地伸手去阻拦,“吕将军所说应该也只是戏”

    正在那里解里衣的高顺看她一眼,一脸的坦坦荡荡,甚至坦荡得有点困惑,“输就输了,和同袍一起洗个澡有什么要紧”

    她选择性屏蔽掉了身后那群狗子们的大呼小叫其中也包括了正在脱衣服的张辽慢慢地,走向仍然在凉棚下乘凉吃瓜的吕布。

    “你冲阵的技艺尚不精熟,但剑术确实在众人之上。”看过全程赛事的吕布这么评价道。

    咦“请将军指点”

    “比如说,”吕布想了想,“你冲阵时,是不是觉得心情颇有些狂傲,甚至是睥睨天下之感”

    好像确实有这种感觉,她回忆了一下,拎着长槊骑马冲锋时,感觉确实很飘。

    “两军交锋,馁怯者必败,但冲锋陷阵如击石火,须臾间便决生死,因此陷阵时胆气可贵,冲阵时却须怀畏惧之心,方能立不败之地。”

    她在心里细细地琢磨了几遍吕布的话,骑兵冲锋时居高临下,自然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在胸腔里迸发,但不能因此不走脑子,就像她之前差点陷进阵中那样。

    恍然大悟,她抬起头刚要郑重道谢时,吕布却忽然站起身,猛地指向远方,大喊一声,“快看”

    她下意识地也跟着转过头,顺着他的手臂方向,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吕布指的方向是河边。

    眼睛好痛啊好痛

    “魏续那厮不过嘴上逞强罢了”人中赤兔在那里哈哈大笑,“若是比大小,我看高将军未必输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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