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能够维持阵型、阻敌于外的士兵先被调走了;

    然后是藤牌兵与刀手,那些非常适合巷战的士兵也被调走了;

    最后是民夫,城墙上连负责扔石头的都不在了。

    但也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她根本不在乎周身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反复地喊她,甚至拉扯了她一把,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将军要你去青琐门”那个长得很陌生的士兵嚷道,“城下已备马”

    “不,我”她忽然一个激灵,“哪位将军”

    “吕将军”

    到处都是慌不择路的百姓,到处都是趁机抢劫的匪盗,还有与匪盗无异,也与百姓无异的士兵。须臾之间,长安城变了一个模样,令她如坠冰窖

    西凉兵攻进来了,或是起了内乱,而今应先将城门守住,若有人作乱,便将奸细斩杀,若有西凉兵进城,便一寸地一寸地的将他们赶出去

    骑兵带着她,却没去城门口,而是来到了宫门前,数十名骑将听见马蹄声,便有人拎着马槊,纵马上前,见到是她才放下了一脸的警惕,调转马头,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几乎认不出那是张辽,因为她印象中的张辽一直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将军,可能会厚脸皮跑到她家里来蹭饭吃,也可能满不在乎地跟着魏越脱光了在河里扑腾。有边地武人的勇毅,但更能令人意识到身上那锐气而明亮的少年感。

    然而现在的张辽一身破烂的鱼鳞甲,鲜血将他的战马也染红了半边。

    他脸上带着伤,眼睛里带着冷峻的光。

    “将军正等你。”

    “将军”

    于是那数十名骑将散开,中间坐在地上,正由人包扎臂膀的吕布便出现在她面前。

    看起来也很惨,但比张辽好些,见她来了,吕布抬起眼睛,“长安守不住了。”

    “为什么”

    “叟人昨夜开了城门,我欲退敌,奈何贼军势大,”他说,“洛城门失守,不过片刻,贼军将至,你得与我们一起走。”

    “去哪”

    旁边那个亲兵已为他包扎完毕,于是吕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总归要出关中,若能回并州,便回并州,若不能便去关东。”

    她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诺诺地答应了,“那,那我回去让街坊们准备一下,我们这是三市,还有其余几市的百姓”

    正待上马的吕布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将军不是说要撤出长安”她有些惶惶然地说,“将军总得带上百姓”

    她那惶恐而飘飘忽忽的声音被吕布的截断了。

    “我何时说要带百姓走”

    “将军不带百姓走”她睁大眼睛,“将军不是说洛城门已破,西凉”

    “西凉骑兵轻骑一日夜可行三百里,你如何带百姓走”

    如何带百姓走如何

    这并不是一个“如何”的问题,这是一个

    这是她大概是几日未眠未休的缘故,竟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而吕布已经骑上了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从未视汝为杂役。”他说。

    “但将军视百姓为草芥。”她说。

    但他们不是草芥,他们也不是数字,她想,他们是她的街坊邻居,每一个人她都记得姓名,记得长相,记得声音。

    她突然后悔了,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她是不是应该把属性,把技能点,把什么能买的奇物能用的资源都砸在魅力上如果这里是真的貂蝉,是不是就能说服眼前这位将军了

    太阳已经略有一点西斜了,远处升起了浓烟,那些破旧的,翻修的,崭新的房屋,其中有公卿世家的府邸,有平民百姓的草屋,它们都将在今夜熊熊燃烧。

    吕布的眼神变了。

    “我知百姓艰辛,”他说,“但我兵马”

    “他们不是草芥,”她神经质地重复了一句,“他们是供养将军这支兵马的人,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织出的布,种出的粮,赚得的钱,都交给了朝廷,供给了将军。”

    于是吕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悲凉,但转瞬便变换成了无动于衷的冷酷。

    “他们不是草芥,我的骑兵更不是。”他说,“我已经为大汉尽了忠,现在该对我的士兵负责了。”

    张辽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胳膊,但她立刻退后一步。

    “将军非小人明主,”她恭敬而肃穆地说道,“小人便只能祝将军武运恒昌了。”

    “悬鱼”张辽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欲留此死地么”

    她真心实意地埋首在尘土之中,给吕布行了一礼。

    “上马”

    头顶遥遥传来骑士们呼喝之声,而后随着马蹄声远去,尘土渐渐落了下来。

    她抬起头,青琐门前的石板地上放着一把弓,一袋箭。

    那张弓平平无奇,但她却十分眼熟,当她拿起它,想要尝试着拉开弓弦时,立刻明白了。

    那是吕布的三石弓。

    走吧,她将弓箭背于肩后,黑刃拎在手中,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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