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的桃花源里。

    她看向了老堡主,“你要我放过他,可以,只有一个条件。”

    那张虽然胡须花白,却保养得十分有气派的脸上顿时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郎君请讲”

    “只要他的胸膛比我的黑刃更坚硬,”她说,“我就放过他这是我的道理,也是你们的道理。”

    那把长剑自他心爱的长子身前捅进去,就在那一瞬间,他那个粗鲁的,蛮横的,孝顺的,忠诚的儿子,就那样软软的瘫了下去。

    那是他的长子他寄予了全部期望的长子尽管他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好色贪财,下手没轻没重,但年轻人不都是那样的吗为何只有他的儿子要遭受这样的厄运呢

    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老堡主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哀嚎,随着他的手势,他身边的每一个男子,都提着环首刀,再一次地扑了过去

    这些人不是西凉兵,不是陷阵营,他们不懂得与她交战,短兵是不成的,要阵型密集,长牌长兵,要悍不畏死,要纪律严明。

    她仿佛不是在与什么人战斗,仿佛变成了一只猫头鹰,黄鼠狼,正在养鸡场里大杀特杀,那些人也不像真正的人,而像是什么割草游戏里的小兵,炮灰,不值一提的什么东西,杀就杀了,不会发出一声呻吟,半声哀鸣。

    她就这样带着这一群人,沿着邬堡内墙走了一圈,也杀了一圈,她其实杀得并不多,因为其中有许多人呼呼喝喝的就是不肯上前,等到她快走回邬堡正门的空场前时,那些人已经四散得差不多了。

    连那些妇人也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老堡主还瘫坐在地上,抱着他儿子的尸体。

    虽然不应该打扰一位悲伤的老人,但秉着要提高一点效率,尽早结束战斗的初衷,她在他面前站定了。

    “打扰一下,”她说,“你还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他们都在哪”

    老人那双哭红了的眼神一瞬间变了,他嚎叫着,伸出两只手,想要扑上前掐死她,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上

    “我先不杀你,”她说,“我总得和你的儿孙把道理讲完,然后再来与你讲道理。”

    那三个儿子其实不是太容易找,一个在城墙上带着一群弩手偷袭她,她还得爬上去一个个戳死;一个在马厩套马鞍,被她捉回来一剑戳死,还有一个年纪其实不太大,只有十四五岁,带了几个侄子,躲在堡主妻子和一群儿媳身后,瑟瑟发抖。

    “郎君,他们都是孩子啊”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护着身后那一群半大小子,一脸的老泪纵横,哀求道,“郎君与我家有仇冤,也不该,也不该对孩子下手”

    她提着剑,一步步向前,于是老太太护着儿孙们一步步退后,很快退无可退,脸上的绝望就更甚了。

    虽然绝望,但这屋子里的女眷们显见是没来得及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

    内着曲裾,外着罩袍,尤其是这位婆婆身上的锦缎罩袍在灯火下一闪一闪,纹缕都带着华彩绮丽的光辉。

    “我与你家没仇,”她说,“但是你家大郎说,若我放过你们,他便要他的兄弟子侄追杀我家眷到天涯海角。”

    “郎君我愿发誓”

    “我等皆愿发下毒誓绝不会去寻郎君”

    “皇天后土在上,若是敢寻郎君的仇,我等”

    “朝廷的田契你们都不放在眼里,”她说道,“又能拿什么来取信于我呢”

    她甩了一下黑刃,将剑尖与胸平齐,准备摆出一个攻击姿态时,那位老妇人突然冲了上来

    她的剑尖的确摆的时间有点不对,因此那把锋刃冷冽,镶嵌了宝石的匕首离她的眼睛还剩一寸远,硬是没能扎进去。

    将黑刃拔了出来,甩净上面的鲜血时,屋内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嚎,可是竟然没有人再冲进来了。

    她又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看着那几名女眷护着那些孩子,思考着要不要将她们丢出去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是女人,不管了。

    那个鲜血浸泡着的,地狱之中的桃花源,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蒸腾着,在她的灵魂之中,疯狂地尖叫着。

    她似乎是在构筑新的秩序,又或者是在已经被打碎的旧秩序上多踩了几脚。

    又或者,她只是一个无能的,绝望的,狂怒的剑客

    在她又一次提起黑刃,准备摆出攻击姿态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门口,“阿兄”

    她那个烧得很热很热的脑子忽然被什么碰了一下,然后略微的冷静了下来。

    有点反应不过来,但那的确是董白,大晚上这十余里路程,她是如何跑过来的

    “阿兄在讲道理,”她说,“你过来作甚”

    “你须得饶他们一命”董白根本没理她的问题,“你必须饶他们一命”

    “为何”她几乎要冷笑了,“我为何要为他们着想,留他们性命”

    “不是为他们着想,”这个小姑娘说道,“是为你自己。”

    她大概在这里杀了够久的人,因而当她转身看向董白时,那一轮明月也将清辉洒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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