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鸡毛都不能剃,陆悬鱼呵呵哒了一声,你也算是神剑吗

    黑刃坚持着没吭声。

    她最近几天都在这附近走来走去,观测合适的营寨位置,最近总算是把活干得差不多了。

    今天第一队民夫被遣来邗沟东岸,砍伐树木,平整土地了。她怕在城内遇到狂信徒,又不想在府里宅着吃冰镇葡萄,就早早跑出来了。虽然在修营寨的问题上,她经验不足,不能瞎指挥,但围观看热闹也不错。

    但工地没东西吃,她看过热闹后还是跑了出来,打了一只野鸡,打了一只兔子。考虑到吃独食最好别去人多的地方吃,寻了路旁一处树荫下,捡了些枯枝过来,搭了个简易烤架,就这么烤起来了。

    要是吃过烤肉还能吃个瓜就更好了。

    她这样一边挤兑黑刃,一边两眼无神地盯着两只倒霉的野味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转过身望去,一个骑士自东向西就过来了,还是夏天,还是一身铠甲,还是长弓箭囊长枪,但胡子没那么脏,也没那么乱,于是离近了她就认出来了。

    “太史兄”

    被她剃过胡子的太史慈勒住了马,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认了认她,然后立刻从马上跳下来,一脸惊喜。

    “贤弟如何在此”

    “啊,我被刘豫州派过来的,兄”

    他乡遇故知可能挺让太史慈开心的,大笑几声后还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个铁一样的手差点给她拍散架不说,这个哥上下打量她一番,冷不丁地还奚落她一句“上次一别已有一年整,贤弟还是未见须髯啊”

    十年过去她也不可能长出须髯来啊这东西哪好看啊东汉时期这些男人都什么审美什么毛病啊

    树荫不远处有溪流,太史慈洗洗脸,又喝了点水,给自己略微整理一番后,回来坐下。

    “离青州千里之遥,在此又能见到贤弟,使我大慰平生。”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她有点好奇,“子义兄为什么会来徐扬之地”

    “我欠了许多人的债,”他说,“我要去还债。”

    “哈子义兄为什么会欠债”

    这人投资不善或者爱喝酒甚至是条赌狗

    “我年幼时,我父弃世,后来我离家求学,家中老母年迈体弱,北海孔融,扬州刘繇都曾接济过我母亲,”太史慈说道,“去岁我替孔北海送信,便为报恩还债。”

    她恍然大悟,“你这次是要去寻刘繇。”

    “是。”

    “也是如此报恩吗”

    “是。”

    孔融被贼所困时,全城上下没人敢出城求援,只有一个太史慈为了报恩,在贼军重重包围之中突围而出,数日数夜不眠不休赶到平原城来求刘备出兵。

    她对太史慈那个被火燎过的胡子印象特别深,因此甚至不必想象也能猜到这一路何其艰辛惊险。

    “你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报恩了吗”她问道,“刘繇资助你家不过金帛,为何不用金帛来还,而要用命去还呢”

    太史慈转过头看向了她,似乎并不觉得她的问题突兀,只是豁达地笑起来。

    “家境寒苦,虽未至不名一钱,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还债。”

    她还是不赞同,“刘繇是大汉宗室,扬州刺史,不会在意那一点钱吧”

    “丈夫在世,恩必报,德必酬,”太史慈说道,“与刘使君身居何职又有什么干系”

    “既然这样,”她想了一想,“我这里有点东西,分你一半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心里想到的自然是收缴到的笮融那些金银。对她来说,自己赚的钱是钱,这些收缴来的东西难免有些轻飘飘的没有存在感,而且自从经历过董太师的小钱危机之后,她对这些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总有点偏见。粮食是不能乱给人的,但是金钱珠玉这东西,拿来帮帮朋友也没关系吧

    尤其是这样一位勇武、孝顺、坦坦荡荡,又很讲义气的朋友,她想,为什么要为了一点钱财,一次又一次地被迫给人卖命呢

    太史慈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一身细布短衣,身背长弓长剑,树下拴着一匹马,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没有半点金玉饰物,显见不是什么豪富之人,却那样认真地要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分他一半

    其实也只有面前滋滋冒油的一只兔子,一只锦鸡,倒颇有些馋人。

    太史子义莫名觉得这幅情景很是可爱,这位年轻朋友天真的话语也很是可爱,甚至连剃过他胡子的那一点事也被他抛之脑后,只记得少年当初看管瓜棚,刚一见面便请他吃了一餐饭,一颗瓜的往事。

    “好哇。”太史慈豪爽地应了一声,拎起一只烤得差不多的兔子开始啃,“那便多谢贤弟了”

    “好吃吗”她关切地问道。

    大清早起来就没吃饭,忙着赶路的这位神射手啃得津津有味,含含糊糊地用表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于是陆悬鱼脸上也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那就行,我还想这兔子只拿盐腌了一下,不见得入味”

    土路的另一旁慢慢传来了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所发出的声音,吱吱呀呀,显得很是勉强,而许多车轮一起这样吱吱呀呀,整支车队都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我的车队来了”她跳起来,“你且慢慢吃,等一等我。”

    “啊”

    路的另一边出现了田豫骑在马上的身影,见到她与太史慈,也吃了一惊。

    “郎君”

    “装了钱帛的车也运出来了吧”她问。

    “不错。”田豫指了一指后面,“那些由冀州兵护送的便是。”

    “好,”她回过头,冲着太史慈招招手,“这二十车钱帛,分你十车。”

    田豫石化了。

    太史慈也石化了。

    “贤弟”他将烤兔子从嘴边放下,试探着喊了一声,“这些是你的”

    “嗯,”她点点头,“都是我的,现在有一半是你的了。”

    这个八尺高的,打扮总是很像人间兵器的青年冲了过来,表情很是崩裂地在马车旁翻了一翻,然后拿出了十个金饼,给她看了看。

    “这些就足够我还刘繇的债了,”他眼睛有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其余的贤弟纵使要送,我也不能收。”

    “但你都答应过我了。”她有点不高兴地瞪着他。

    于是太史慈那张剑眉星目的脸上显现出难得的困窘之色,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就算我收了,我也带不动这许多财物是不是”

    “你的住地在哪里我可以”

    “不不不,”他连忙打断道,“我带了去必定不安全,不如留在贤弟处,这些财物既然是我的,我都留给贤弟随意取用,待我归来再再言处置之事。”

    她眨眨眼,“归来”

    太史慈郑重地点点头,“我先去见过刘繇,将旧事了过,必来寻贤弟,贤弟纵离广陵,天南海北,我亦不忘此言。”

    这位人间兵器向她行了一礼,将金饼小心揣了起来,还没忘记带上啃了一半的烤兔子,策马而去,留下她站在原地,有点迷茫地盯着看。

    虽然对太史慈后半段话有点迷茫,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咳。”

    田豫的石化状态结束了,恢复了动静。

    “啊这,”她尴尬地看向自己的主簿,“我知道我做的事有点不妥”

    “没什么不妥,”田豫斩钉截铁地说道,“郎君此举,令我敬服”

    陆悬鱼尴尬地站在土路上,听着自己闷棍敲来的主簿慷慨陈词。

    “我少时跟随刘豫州,他亦有轻财重义的美名,但比起郎君的手段,还是差远了”田豫激动地说道,看她想阻拦他,还立刻将话一转,“郎君心中一片澄澈,并未用过什么手段,在下亦知,但比起许多用尽心思手段之人,何止高明十倍这位太史子义是个真正的豪杰,辗转至今,未曾有人降服得了他,但从此后”

    田豫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他这一辈子都是郎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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