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说道,“只是孙吴二人起兵,将军如何能装作不知呢”

    骑在马上的臧霸听了这话,一点也不发愁,还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我自有办法。”他说。

    身后马蹄声由远及近,忽至身侧。

    “将军昌豨已经出城,他们几十骑行得极快,将要追上来了”

    “哼,偏他腿脚快。”

    臧霸来了。

    而且不是自己来的。

    他把孙观孙康兄弟全家都捆了带来了。

    信誓旦旦地献上他的忠诚。

    “城中起了时疫我病了这些天,不知有人做反”这条威风凛凛的山东大汉坐在小推车上,额头缠了白布,双目含泪地大声说道,“现今扶病而起,来为使君效命”

    臧霸也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尹礼。

    此时这位有点獐头鼠目,凭长相讨人厌的小青年立刻上前一步,扶了臧霸下车,臧霸颤颤巍巍就要给她行礼,吓得她赶紧止住了

    “臧宣高如何病得这样重”她一时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感慨一句。

    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旁边立刻幕僚便出来替他说话了

    “我家将军几天前就染疫了,”他嚷道,“并州兖州诸君都是证人”

    她也没说他没病啊,这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看她在那里发呆,三将军好心接了一句。

    “时疫果然害人不浅,宣高兄这样一位威风凛凛的豪杰,竟然也经不住一场时疫,须得好好休养才是啊。”

    没跟着刘备去广陵,而是在下邳城里当布景板,一直藏在人群里十分沉默,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陈群突然出声了。

    “臧宣高身体不豫,是否需要我军前往开阳,帮忙防备孙吴余党啊”

    这人看着清冷,声音清朗中也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劲儿,听着就有些很不友好,连她这样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听不出弦外之音的人都觉得这句话不怀好意,因此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群穿了一身灰蓝色的袍子,绷着一张小脸儿站在那,看她回头瞪他,就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这一瞥的时间里,诞生了一个医学奇迹。

    臧霸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左右环视了一圈之后,将头上的白布用力扯了下去

    “我原是有点小恙,听到有人反对刘使君,一腔子热血涌动上头,连夜点兵去厮杀剿贼,出了全身透汗”他嚷道,“我现今竟已大好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啥。

    张飞好像也愣住了。

    人群里好像又有人在“噗噗”地笑。

    “府中已备下薄酒,”她尴尬地说道,“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她和张飞刚准备请臧霸进城时,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是几十骑正奔着这边过来。

    “什么人”她警惕起来。

    “哦,无事,我那还有一位兄弟,”臧霸面不改色,“他这人优柔寡断,我劝他许久,想带他一同来下邳投刘使君,他却犹豫不决,现下当是想明白了吧。”

    新来的这位兄弟叫昌豨,也是泰山寇出身的东海地头蛇。

    现在可能是刚刚想明白,刚刚追上来,有点羞愧,时不时就会偷偷盯着臧霸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个什么。

    但是臧霸是不看他的,他看张飞,也看陆悬鱼,而且看得很专注,很认真。

    这位山东大汉在酒桌上讲起他们捆了孙康至此的事,讲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二位将军不知,那孙吴两家一心结交东海豪强,根深蒂固,兵多将广,他们如此豪横,连我也不放在眼中我几次三番,忍了又忍,却不想他们竟闯下这样的大祸

    “刘使君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宽仁之主,徐州能得使君,实是得了一位明主我听了他二人出兵作乱之事,岂能一忍再忍”

    臧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与反贼混战这一夜,莫说我这麾下数千将士,连我那一身铠甲亦是矢集如猬全身尽赤”

    “不错”尹礼在旁边连忙插了一句嘴,“几次三番都要坚持不住了”

    “我等为刘使君驻守东海怎能在乱贼面前退却”臧霸大声说道,“全靠着对刘使君这一片忠心热血,激励士卒终于仰仗陆公神威,一夜破贼”

    “不错”

    “不错”

    尹礼之前就眼泪汪汪,此时终于痛哭出声,“现在好了见了陆将军,这东海就天晴了”

    随着他的哭声,厅堂之间哭声一片。

    几十个中年大汉就都在那里冲着她大哭。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三爷。

    三爷的筷子还在手里,一条小鱼干落在了案几上。

    她再看看后赶过来的昌豨,昌豨看着她,张了张嘴。

    他好像特别,特别,特别的委屈。

    他终于也哭了。

    一屋子的来客都哭成了泪人,主人家不能坐在那里看他们哭,得赶紧起身,自案几后绕出来,行至他们身前,躬身劝慰,温声软语啥的。

    比如说田豫,就很流畅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三爷愣了一会儿,也结结巴巴地去尝试着劝一劝。

    她有点社恐,这场面其实应付不来,也还是跟着站起身了。

    但有两个人坐在那里硬是没动。

    陈群那张小脸还在那里绷着,好在这次他没说话,因此存在感也不太强。

    但是太史慈没忍住,他说话了。

    “在下听出来了,”他说,“各位平贼辛苦,大大有功啊。”

    臧霸前面一直没哭,此时出声了。

    这条豪爽大汉嗓门极其洪亮浑厚,在屋子里开腔,就好像是自动带了混响似的,整个屋子都跟着嗡嗡的。

    “我受刘豫州重托,东海一郡所望,却因为染病在床,不能预先防备,竟令几个兄弟闯了这样的大祸

    “我能不受重责,全是靠子义你我岂敢称什么功劳”

    说到这里,他那双虎目中又渐渐染上了一层泪水,“孙吴两家跟我多年,我不能教他们忠义,是我的错啊我心中的痛楚语言岂能形容万一”

    她小心地,盯着臧霸那张毛茸茸的,藏在胡子里的嘴看。

    从她身旁路过的田豫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

    “郎君,你这是看什么呢”

    “嘘,”她也小声回了一句,“我在学人家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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