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了。

    咳。

    郭图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迅速清醒过来,并且以同样迅捷的速度制订了自己的计划。

    “沮先生有信至,”袁谭根本没有察觉到郭图那些复杂而幽微的心思,还在继续说下去,“他说此时我父与公孙瓒征战幽州,我不该再与刘备争执,不如将青州平分,暂歇刀兵,令军士得以修整,也好随时北归为我父效命。”

    “沮监军是忠贞死节的国士啊”郭图赞叹道,“他这样一心一意为主公谋划,在下也不得不佩服”

    袁谭认认真真地点着头,听郭图声情并茂地夸赞了一番沮授后,画风忽然悄悄转了。

    “但可惜,他一心都是主公,而公子的事,沮监军考虑得略微少了一点啊”

    大公子猛地抬起眼,“啊”

    “公子细想我们奋战良久,终于驱逐田楷,断了公孙瓒一臂,正是大张旗鼓,席卷全州的好时机啊公子,只占半个青州,算什么青州刺史咱们打了一年,到头来却让刘备陆廉小儿把果子摘了”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要紧的是都站在袁谭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不由得这位大公子不陷入沉思。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郭图悄悄打量他一眼,声音和缓地说道,“若大公子此时下令,苦战一年的将士们必定感念沮监军的恩德,但这小小平原,怎够封赏他们到时将士们不还是要归怨于公子”

    这些和风细雨般的话语悄悄送进了袁谭的耳中,令他的态度慢慢起了变化。

    “先生说得不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若非先生,谭几乎自误我父既表我为刺史,我怎能不全据青州待得开春,我便领大军南下,摧破北海”

    “以冀州精兵的勇武,难道陆廉小儿当真能螳臂当车公子必得青州”郭图大喜,连忙起身恭敬肃然地行了一礼,“到时主公大业,就全看公子的了”

    袁谭一把握住了这位中年文士的手,很想说一句我之子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些狂妄,因此话没说出口,只是感动得摇了摇郭图的手,又摇了摇。

    陆悬鱼虽然没说过谁是她的子房,但她也在努力地摇田豫。

    这场风雪持续了七八天,城中自然无恙,但只要出城走一走,冷不丁就能看到谁家的茅草屋顶被压塌下来的夸张景象,因此她就很关心辖下几郡外加北海东莱的雪后的情况,也想看看冬小麦如何了。

    为了这个缘故,她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一直在不停地四处奔波,像一个人肉闹钟一样疯狂地催促各地的官吏从温暖的家中走出,赶紧去除雪,去组织人手救灾,去给那些四散的流民搭起帐篷,开设粥棚。

    这些举措一项项颁布下去,虽然在她看来仍然有点高高在上的嫌疑,比如那些负责照顾流民的小吏经常因为被迫加班而恶声恶气,于是那些救灾的施舍也变成了嗟来之食但百姓们完全没有这样的看法。

    只要一碗稀粥,再来一碗稀粥,也许就能度过这个风雪天。

    也许就能度过这个冬天。

    也许就能活下去。

    陆悬鱼这样四处跑来跑去时,吃饭睡觉都不规律,自然也没有揽镜自照过,不过猜也能猜到现在的脸色实在不会好看,眼圈青黑,面色惨白,整个人都笼罩在睡眠严重不足的黑云之中。

    田豫就比她还辛苦,因为她负责四处巡查找不足,而那些不足的后续工作都需要田豫来组织,他负责出粮草出钱帛出人力,还要记录各项工作的时间和进度,要查看工作进展和后续,于是过来汇报工作时,说着说着,突然一头栽下去了。

    她慌慌张张地给他从雪地里拉起来,“国让国让”

    田豫那双眼睛紧紧地闭着,怎么喊也喊不醒。

    她赶紧伸出了手,先轻轻拍两下他的脸找找感觉

    “郡守这些日子都忙于公事将军”随行的小吏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连忙上千阻拦她,“将军不必如此让郡守休息几日就好了将军”

    “哦。”她悻悻地收回了准备正手反手叫醒他的耳光,“那算了,我给他扛回去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田豫还是一动不动,但比起上次敲他闷棍,这一次陆悬鱼感觉有点心虚,还是令人找来毯子给他裹起来,再轻手轻脚地放到马上,准备赶紧回城。

    天上又隐隐约约飘落雪花了。

    这样的天气里,她很有些渴望回家。

    回到温暖的屋子里,换一身干燥的衣衫,抱着火炉,好好睡一觉。

    她觉得孔融现在一定就像她所渴望的那样,舒舒服服地在家里躺着睡觉。

    事实证明,她太小看孔融了。

    当她带着昏睡不醒的田豫往城中狂奔,路过城郊的一处庄子外,意外听到了一阵歌声。

    “凤凰于飞”

    “翙翙其羽”

    “亦集爰止”

    孔融没在温暖的屋子里睡觉。

    他和陈群、诸葛玄,还有几个名士坐在亭中,正在一边赏雪,一边吃烤肉,一边喝热酒。

    雪花飘飘洒洒,炉子上的肉滋滋作响,杯中的热酒还氤氲着白雾。

    天虽然冷,但这群围着炉子吃吃喝喝的名士一点都不冷,相反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快乐极了。

    几个人你唱一句,我唱一句,还有一个年轻人一边喝酒,一边打拍子。

    “祢正平这拍子打得慷慨激昂,”孔融赞曰,“何人能不动容”

    那个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神情有些诧异地瞥向了骑在马上,循着歌声来的陆悬鱼。

    于是另外那几位也发现了她。

    陈群和诸葛玄一瞬间脸上露出一丝心虚。

    但孔融完全没有。

    “辞玉也是出来踏雪赏景好兴致”他姿态优雅地招了招手,“不如来饮一杯热酒”

    可能是最近加班过度的缘故,她盯着孔融看了半天,迟钝的脑子里硬是想不出一句不带脏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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