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心软了吗”

    楚倦一只手搭在膝上,平复呼吸,闻言长睫微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之骄子放弃尊严为了他疼的蜷缩在他的背后,他不是无动于衷。

    “但想到他这样伏低做小曾经在青衡面前做过,以后也都归青衡所有我就不心软了。”

    他的过去以后都归于青衡所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再狠心一些把谢沉鹿所有绮念斩断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他现在死心值多少了”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一秒“宿主,还是0了。”

    楚倦“”

    003艰难的给自己和宿主找补“天命之子性格坚韧,百折不挠。”

    “他还真是,倔强啊”楚倦微微合目,敲在桌面上的手指微顿。

    一墙之隔的地方谢沉鹿蜷缩在门外,浑身颤抖,他是仙体不会死去,但是这疼痛依然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殿下说他恶心。

    然而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偏殿的榻上,小团子抱着典籍蜷缩在他榻边打盹,看见他醒过来赶紧爬上来贴在他的手臂上,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父君睡了好久,团子好怕。”

    小龙尖尖的小角像荷叶的尖,皎白如玉,谢沉鹿摸了摸他的小角哑声安慰“团子乖,别怕,父君没事。”

    试药而已,痛是真的痛,但不会危及性命,他要殿下长长久久的活着陪着自己,首先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是毕方带我进来的”他在周围扫视了一遍,这里碧霄殿的偏殿,他昨夜被殿下赶出来实在撑不住倒在殿门外,怎么也不可能自己爬到这里来的。

    “是爹爹,”小团子偷偷靠近谢沉鹿耳边,跟他说悄悄话,“我早上看见爹爹去叫人了。”

    虽然是冷冷一句,再不过去看看,你家内君就死外头了,但小团子急的不行跑进来时却看见父君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并没有真的被扔在外头等死。

    谢沉鹿本来抚摸着团子脊背的手顿住了,本来无望的眼里又生出几分希冀。

    殿下嘴上说的绝情,恨他入骨,却到底没有真的放任他不管。

    小团子爬了起来,软软糯糯“我要去跟爹爹说父君醒过来了,爹爹一个人在窗边待好久了。”

    看似漫不经心,到底有没有担心谁也不知道。

    走了两步小团子又忍不住回头抱住谢沉鹿的胳膊蹭了蹭,欲言又止“父君跟爹爹认错好不好”

    谢沉鹿的手顿住了,就连不知道过去的小孩子都知道是他错了,他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把额头抵在团子的小龙角上。

    小团子溜达溜达的跑去楚倦那里时楚倦正喝茶,小家伙对苦涩的茶水没什么好感,但还是陪着坐了很久,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问“爹爹,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也许是紧张,小尾巴不停的一晃一晃。

    楚倦断水绝食过一段时间,谢沉鹿于是用灵力强行给他续命,不会死但是饿,只能一日一日削瘦下去,后来谢沉鹿在他身边几乎带着哭腔,声音却阴冷“殿下,你不要逼我。”

    逼我卸了你的下巴,喂你吃饭。

    楚倦手里的茶都凉了,最后似笑非笑的反问“那团子想吃什么”

    得到消息的小团子悄悄跑回去跟谢沉鹿通风报信“爹爹今天想吃清蒸鳜鱼”

    小团子放弃了陪谢沉鹿,日日陪着楚倦,有团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楚倦怎么着也得吃两口,某一日午后楚倦搁下筷子。

    “叫你父君以后不要做这些了。”

    小团子可怜巴巴的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睛遗传了谢沉鹿的模样,无辜又可怜的看着他“爹爹”

    楚倦给团子夹了一筷子鱼,声音平静不带什么情绪“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用他操心。”

    九重天的诸多事务都压在谢沉鹿一身,还要试药炼丹,再把心思分在他这里,就是再强的人也受不了的。

    小团子冰雪聪明,小脑袋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爹爹是在心疼父君吗”

    楚倦噎了一下,筷子顿住,眉头微蹙正色道“食不言寝不语。”

    小团子忍不住悄悄皱了皱鼻子,明明是爹爹先开口说话的,爹爹就是心虚了不承认。

    但看爹爹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猜对了,于是欢欢喜喜的回去找父君“父君,爹爹是心疼你的。”

    彼时谢沉鹿正在配药,闻言微微一顿,掌心被火烧舔舐发烫,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也许是折腾的累了,也许是心软了楚倦看见他不再那样冷漠无情,偶尔会看在团子的面子上和他共处一室,团子在旁边念书,楚倦护着团子,谢沉鹿静静的看着楚倦。

    有一次团子睡的早,窝在桌子上睡着了,谢沉鹿过来抱他回去,伸手却被拦住了。

    “我来。”

    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什么温柔情绪,目光却无声略过了他的手臂。

    谢沉鹿的手臂不久前凤凰翎羽划成森森白骨,如今大概是炼丹时出了些问题,还有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团子乖乖巧巧的趴在楚倦肩膀上,谢沉鹿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若是他没有感觉错,殿下刚刚大概也许是在心疼他的。

    那一刻好像殿内的微风都有了温度,不再冰冷刺骨,他伸手把袖子往下扯了扯,压下嘴角淡淡的笑容。

    不一样的,当初他手掌被毒刺蛰了一片乌青殿下视而不见,和现在会心软,是不一样的。

    他走过去,从后面拉住团子小小的手掌,跟在楚倦身后像是真正和睦的一家人。

    只有等在殿外的毕方有些费解,明明内君对这些东西已经了如指掌,就算偶尔一个疏忽也不至于伤的这样重。

    重的简直像故意的。

    末了放团子睡下又盖上被子,两个人走在一起,月色沁冷,谢沉鹿站在门外垂下眉眼“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楚倦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入殿内,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那门又被推开了,门外谢沉鹿依然保持站在门外的姿势,像风中一支修长的竹。

    “滚进来。”语气明显很不耐烦,带着几分厌弃不知道是厌弃这个人还是在厌弃不忍心的自己。

    谢沉鹿到底没忍住露了一丝笑意,从善如流格外听话,当然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进去时灵药放在桌上,谢沉鹿静静的看着他,他两只手臂都有伤,不好涂抹。

    见到楚倦不为所动的模样又勉强笑一笑,有些黯然的模样“多谢殿下的药,我带回去让毕方给我上就好。”

    他转身欲走,走到一半听见背后烦闷的声音“站住。”

    最后还是楚倦为他上药,大约因为愤恨,上药的手格外的重,谢沉鹿也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额头冷汗滴落在楚倦手上,也一声不吭。

    倒是楚倦听见他压抑的闷哼自己手轻下来,最后上完药他背过身语气复杂“你是何苦。”

    谢沉鹿苦笑了一下“当年殿下又是何苦呢”

    他提醒着楚倦过去,企图让他记起当年的心潮起伏,最后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殿下,我心甘情愿。”

    就如同你当年心甘情愿一样。

    谢沉鹿沉默良久转身退出去的那一刻听见楚倦的声音“内服。”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玉瓶,谢沉鹿微怔,拿到手里贴在心口,觉得暖意一点一点蔓延了上来,半晌才答“多谢殿下。”

    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几分,殿下果然还是心疼他的。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不远不近,转机出现在月圆的那一日。

    谢沉鹿的药突然失控,不知是错了药性还是什么他整个人都狂乱起来,灵力外放,周遭殿宇建筑都毁的干干净净,小团子早早被抱出了碧霄殿,毕方要护着楚倦离开的时候却没找到人。

    他正心慌的时候有仙娥哭着过来喊他“大人,太子殿下往内君那里去了。”

    楚倦如今只是一个凡人之躯,若是当真遇见谢沉鹿药性发作不认人出了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毕方连忙把团子交给仙娥,自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整个内殿都已毁坏的干干净净,就连院子那颗新移栽的千年古树都未曾幸免被轰成碎片。

    越走毕方越心惊胆战,转过最后一道走廊,残垣断壁当中赫然是两个身影。

    那是精疲力尽的谢沉鹿和牢牢把人按在怀里的楚倦。

    月色如练,一向温润如玉的仙君不像仙人反像个妖魔,衣裳破破烂烂,半身兽化,他自己锁上的锁链被挣脱大半,而楚倦抱着他把下颌轻轻抵在他的发上,那不知为何失控的人就诡异的安静下来。

    只是抱着他,轻轻抱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忍的全身颤抖,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唯独不肯伤他半分。

    身后是疏落的月光和倒塌的殿宇,有一种残缺落拓而又凄冷美丽。

    毕方想,太子殿下纵然恨内君入骨,却未必没有爱的,不然不至于不顾危险跑来此地。

    那天晚上谢沉鹿第一次进了楚倦内殿,因为他不肯放开楚倦,于是楚倦抱着他到了榻上。

    夜半谢沉鹿疼的不甚清醒,恍恍惚惚的呓语“殿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是梦,”有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他额心,声音低哑,“孤在这里。”

    是我,在你身边。

    谢沉鹿方才敢沉沉睡去,那一次不知原因的发狂让谢沉鹿顺理成章的赖在楚倦身边,楚倦看似厌恶至极,事实上却会注意谢沉鹿一晚上的药到底喝过没有,转机由此出现,毕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谢沉鹿自导自演博太子殿下心软。

    内君自导自演若是当真查出来叫太子殿下知道就完了,于是他非常贴心的中断了这件事的追根溯源。

    楚倦在慢慢的接受他,原谅他,他不能把态度放的那样强硬,那只会把殿下越推越远,他开始逐渐的给楚倦一些自由,在自己安心的情况下,陪着他出去走一走。

    他们都在逐渐走向最好的方向。

    仲春的夜晚团子想去南海拜访老师,小家伙期期艾艾的问楚倦能不能去,南海的老仙翁不知道外头这些破事,理所当然的给夫夫二人安排了一间房。

    南海的酒清甜馥郁一开始入口只觉温柔,后劲却委实太足了些,谢沉鹿喝了些酒,小心翼翼的抱住楚倦亲吻他的断角,心中无限温柔“殿下,快好了”

    他的丹药已经能够适应龙族的身体,修补好楚倦这个已经破损的罐子,使他能够重新留住灵力,重登仙庭。

    “很快殿下就能好起来了我会再找其他方法,修补好殿下的龙角”

    他所亏欠的,他都想一一弥补。

    他的月亮高高在上问他“你喜欢我是不是”

    谢沉鹿睁不开眼睛,只能遵从本心呢喃“是”

    而后他的月亮似乎是笑了笑低下头来,亲吻了他的眼帘,楚倦叹息的说“我也是。”

    我也是什么呢迟钝的脑子想不明白,温热的唇舌却已覆盖在他唇上,甜蜜如梦境。

    这是最瑰丽的梦境,梦醒万物褪色,恩爱缱绻皆为梦魇。

    楚倦不见了。

    而他体内灵力紊乱,杀机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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