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袍被打湿的少年君王难得笑着问道,“毕竟,老师不是”

    不是喜欢弟子,喜欢我,喜欢南风吗

    他一直记得楚倦当时煞白的脸色,仿佛受了某种侮辱,眼中从颓然到失望的灰冷,双手攥紧了锦被,问他“殷今朝,你是以为我谁都可以么”

    不是谁都可以,不是哪个美貌少年都可以,只有你,他只是心中有你罢了。

    殷今朝不明白那时心中的快慰是为何,他以为他终于把高高在上的孤高太傅拉下神坛报复的快意,后来他才明白,他那时是在欢喜。

    欢喜到都忘了杀那个进献的少年。

    而此刻,那个被老师拒绝的少年出现在老师少年,贴身照料老师。

    殷今朝嘴角的笑意有几欲裂开的趋势,眼眶有一丝微红“老师,这是”

    “你说昭霖”楚倦不动声色的示意少年起身,“昨日梁国公邀请我去府内一叙,在马车外捡到的他,他无依无靠,我就让他先留在府中了。”

    楚倦无论为人还是为官人品都极为端正,哪怕出身清贵平时也节俭,府中下人不多,除了花朝孟春就是马夫和几个老人,平时府中也绝没有采买下人的。

    得了赦免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出去了,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老师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捡人回来”

    “快过冬了,今年南方起了匪患,不少人拖家带口到京城来没有着落,今年冬日不知怎么过的去,若是放在外头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楚倦摩挲着茶杯,有些疲倦,“跟何大人打了招呼说该管一管这些的,他大概是没有上心。”

    楚倦为了殷今朝这两年仍然待在国子监,手中并无实权,他母亲出身陇西李氏,家世清贵,但不必要的时候他不愿意动用这些关窍。

    “老师不必忧心,我等一下去跟他说就是。”

    有些人好好说就是不听人话能怎么办呢他拿着刀过去可比老师好言相劝容易多了,不行换个尚书又有什么要紧呢

    “也可。”楚倦神色倦怠,“还有事吗无事我就不留你了。”

    “有,”殷今朝看向窗外走廊尽头的花朝,“想留下和老师一起用膳。”

    楚倦“”

    殷今朝疑心很重,可能因为仇家太多,所以他除了皇宫自带的厨子谁的东西都不会吃,哪怕是楚倦亲手做的也是。

    “我不知道你要留下,没有备你的那一份。”

    殷今朝神色真挚,他以前从不在楚倦身边用膳,如今想来竟有一些懊恼“我在这里看着老师也好。”

    我想多陪一陪你,在过去的你死后的十年里,我做梦都在祈求能再见你一眼。

    可是大概是他伤透了老师的心,此后漫漫数十年,故人都未曾入梦。

    饭菜摆上来的时候却有两份餐具,殷今朝以为老师是说着玩笑,其实还是给他准备了饭菜的,刚想坐下的时候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就进来了。

    他占着位置,筷子都拿在手中了,又看看殷今朝看看楚倦,纠结又无辜的模样“要不然,还是大人过来”

    说的倒是好听,一点想挪动的迹象都没有。

    他不认识什么三皇子,喊什么人都是喊大人。

    “不必,他回去吃。”楚倦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中,没有抬头。

    昭霖怯生生的道了一句谢,坐下安静吃东西,许是为了感谢楚倦,他夹了一筷子菜给楚倦“多谢大人收留之恩,我还没有特地感谢您。”

    少年一双眼无辜又清纯,殷今朝坐在一旁,有那么一刻心中的暴戾几乎按耐不住,想让人找来烈马把这人栓上去,然后五马分尸

    不能,暂时还不能。

    吃完饭以后花朝收拾了东西,昭霖去书房练字,他以前没念过什么书,拿笔的姿势有些古怪,楚倦隔着一层纱窗和殷今朝站在院落里。

    “今朝,你不觉得,昭霖很像你两年前的时候吗”

    这个少年比殷今朝小两岁,或许因为受苦,看着削瘦的很,背后一截蝴蝶骨突出来,多像当初那个无能为力任人欺凌的少年

    一样陷于淤泥,一样无依无靠。

    殷今朝的心脏一瞬揪紧,他有些震惊的望向楚倦“老师”

    是难以置信的语气。

    嫉妒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嘶吼着拍打着牢笼,想夺取那清润目光唯一且专注的视线,从前那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不加珍惜,后来那目光分给别人,他才发现他根本无法忍受。

    多年以前,也是这个人,楚倦说,殷今朝,你是觉得我谁都可以吗多年以后,还是这个人,楚倦负手而立,对他说,他很像过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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